夜深风凉,星星点点的冷雨伴着风四处飘洒,但郁俊宏完全不在乎,一路开着敞篷的跑车风驰电掣,终于在午夜前赶回别墅,像颗炮弹似的冲进书房。
“妈!”他两眼青黑,头发齐刷刷地向后倒伏,一开口嗓音粗粝得似砂纸磨过,“爸爸、我……”
他来之前气怒交加,鼻子里喷的都是火星,这会儿见到罗诗雯坐在灯下织毛衣,强压心底的那股子委屈突然和着眼泪喷涌而出,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了这是?”罗诗雯吓了一跳,慌忙扔下手中的棒针,又是拿毛巾又是倒热水,“快擦擦,别冻感冒了。”
她最近更年期失眠得厉害,调理也没什么效果,索性把作息改成了晚睡晚起,十二点之前就在书房做做瑜伽、搞点手工之类的,先放松一下心情,然后再回自己房间睡觉。
此刻亲儿子突然闯进来,哭得长气不接下气,她那点好不容易酝酿的睡意早烟消云散了,一边帮着擦头发一边轻声安慰,“别怕啊俊宏,妈妈在呢,今天家里就咱们母子俩,你有什么事儿慢慢说,不着急。”
“我不、不着急,就是气不过呜呜!”郁俊宏自顾自地哭了一会儿发泄情绪,很快平静下来,压低声音道,“妈,你看走眼了,爸爸不是想找郁知言合作,他想把整个郁氏都交给郁知言。”
罗诗雯一愣:“怎么会?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问归问,罗诗雯心里并不以为然。她对自己儿子太了解了,智商平平外强中干,优点是胆子小听劝,不碰黄赌毒也不爱创业,属于没什么大能力也没什么大破坏的中庸之才。
今天搞成这种样子,莫不是在外面被人诓骗受委屈了?
“我亲耳听见的!”郁俊宏摘下腕间的碧玺珠串,狠狠砸到沙发上,“爸爸真的太过分了,你不知道,他今天主动找郁知言喝茶,当面说他是郁氏唯一的继承人!瞅那副不值钱的样子,只要郁知言点头,他立马能退休!”
罗诗雯狐疑道:“这些话真是你爸爸说的?你怎么听见的?”
郁俊宏登时梗住了:“……你别管那么多,反正是真的嗝!”
罗诗雯抬手拧他耳朵:“跟妈妈说实话,不许撒谎。”
“哎哟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嘛。”郁俊宏挣扎不过,掏出手机给罗诗雯看录音,却对录音怎么来的矢口不提。
罗诗雯:“……”
好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儿子要不是她亲生的,真想扔出去回炉重造。
但是郁俊宏眼角还挂着泪痕,时不时抽噎两下,罗诗雯瞪他一眼,到底咽下了嘴边的话,低声斥道:“待会儿再跟你算账。”
说完毫不犹豫地按下播放键,直接开了外放。
她和郁平夫妻二十载,虽然做不到事事同心,可她自问了解郁平,这人向来自负,又把郁氏集团看的比命还重,说句难听话,不到咽气前那一秒,心腹律师都不会知道他的遗嘱内容。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提前交权?哪天他中剧毒了,全世界唯有郁知言手握解药都不可能!
罗诗雯信心满满,甚至有余力回想郁俊宏最近接触过哪些人,想揪出谁在背后搞小动作,可是听着听着,脸色渐渐变了:“不,这不可能,你爸爸做事比鬼还精,他不可能这么糊涂!”
罗诗雯下意识否认,然而手机中传出的声音,千真万确就是郁平无疑。“知言……你是郁家的长子嫡孙……郁氏的大门始终对你敞开……”那一句接一句的示好,仿佛耳光打在脸上,抽得她脸色发白,眼前一阵阵眩晕。
“不对,这不是真的……”罗诗雯呼吸急促,手上却死死拽住郁俊宏,不让他按暂停,直到录音全部放完,才脱力似的靠在椅背上,拍着胸口不停地深呼吸。
这份录音做不得假,可是为什么呢?郁平究竟想干什么?他上周还硬抗董事会,坚持给俊宏新项目练手,难道那些全是假的吗?那什么才是真的?
冷静,冷静,越是紧要关头越要冷静,她在郁家小心谨慎地熬了二十多年,不能关键时刻掉链子……
亲妈气成这样,郁俊宏也不好受,强打精神安慰道:“妈,你别太伤心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总会有办法的。”
话音未落,罗诗雯手机响了,是人事部经理打来的,响铃三声又挂断了重新拨。
这是她们约定好的紧急通知方式,罗诗雯立刻起身,端起桌上凉掉的玫瑰花茶猛灌两口,接通时声音已然恢复了正常:“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
“诗雯总,秘书处刚传来的消息,董事长想在下周召开新闻发布会,同时安排媒体做现场直播。”对面声音小得像做贼,明显有些不安,“另外,郁董要自己准备内容,完全不经过行政这边,您看……”
罗诗雯:“好的,我知道了,你先忙吧,我回头联系你。”
说完挂掉电话,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像一条困在沙滩苦苦挣扎的鱼。
郁俊宏慌忙要找医生:“妈,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不要紧,”罗诗雯挥开郁俊宏的手,脸色惨白地盯着他,“你爸已经迫不及待要动手了,你还要瞒着妈妈吗?”
郁俊宏紧张地脑门冒汗:“不、不是的妈,我没想这样……”
他确实胆子不大,前段时间找人跟踪郁知言,撒了不少钱出去什么也没发现,就不再折腾了。
后来纪念念听说这事,主动向他推荐了几项高科技,说是西西里岛流出来的好货,绝对不会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