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白安的父亲在外征战,他无人管教,在家中被宠出了坏脾气,做了很多荒唐的事情。
其中最荒唐的一件,是他爹为了收敛他的纨绔性子送他去宫中当伴读,他却不仅毫无长进,还因此喜欢上了自己侍奉的那位小皇子容钧。
这桩事实在是惊世骇俗,他爹听闻此事后差点被他气得背过去,大叹家门不幸,生生打断了三根棍子。
翟白安不在乎。
翟家小少爷头回喜欢人,喜欢得天崩地裂日月无光。
不过你让他回忆,他自己也不晓得是何时动了情。
可能是年少懵懂,朝夕相处情愫暗生。
也有可能是——
梅雨天,雨声淅淅沥沥,年少的翟白安蹲在墙角,心情非常沉郁,嘴里骂骂咧咧:“死棺材板子,沉渊这狗东西。”
他昨日便和狐朋狗友约好要去长贺楼里吃烧鸡。可容钧这小子看他看得太紧,他自己要去殿前觐见,还偏偏交代他必须要等他回宫后才能出去。
现在好了,下雨了吧。
长贺楼是京城有名的酒楼,烤出来的烧鸡更是一绝,长贺楼背景雄厚,不给大家走后台的机会,甭管什么高官子弟还是皇亲国戚,想吃烧鸡通通得排队才能进去。
他和好友早早预订才抢到位次,要是错过这回,再想去吃怕是得排在半年后。但翟白安巴巴等着,从白天等到晚上,还是没能等到容钧回来放自己出去。
翟白安错失烧鸡,非常痛心。
门外传来脚步声,翟白安听出是容钧回来了,开始在内心打腹稿,确保等会儿骂人的时候能把想骂的通通骂出来,好骂个痛快。
那人却先他一步开了口:“之恒。”
翟白安抬起头。
容钧撑着伞,他依旧板着他那张棺材脸,看着很端庄肃穆的样子,仿佛在主持什么祭祀礼。
他以这样的姿态将手伸入衣襟,翟白安还以为他又要掏什么圣贤书出来和自己讲道理,容钧却从怀中掏出了个用荷叶盛着的烧鸡。
这是很失礼的举动,一个再正经不过的人做这种事,对比之下,很显喜感。
翟白安觉得滑稽,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容钧摇了摇头,眼眸也染上了笑意,却是将烧鸡递给了自己。
烧鸡还散着热气,咬下时像是含着口软油,入口即化,的确是长贺楼的味道。
翟白安吃得心满意足,却发觉容钧还站在雨里,于是疑惑朝着他的方向望去。
隔着淅淅沥沥的雨幕,只见容钧还在看自己,他眼眸深沉,漆黑眸中倒影着的,全都是自己的身影。
莫名的,翟白安的心忽得就漏跳了一拍。
翟白安愣愣捧着热腾腾的烧鸡,怔愣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容钧,忽然间就了悟过来。
他对容钧,原来是这种感情的。
十七岁的少年情窦初开,感情澄澈又坦荡。
在知晓心意的第二日,翟白安请了假,他大摇大摆回了家,告诉他娘翟家一脉单传,到自己怕是传不下去,让他娘趁年轻赶紧和爹再生一个娃。
可怜她娘还未从见到儿子的欣喜之中回过神来就忽闻如此惊天噩耗,惊怒之下差点失手将翟白安打死。
等他爹回来之后,他又挨了顿男女混合双打。
翟白安顶着满身伤痕,毫无悔过之意,反把伤痕当功勋,高高兴兴地巡了圈京城,又被听闻此事着急赶来的容钧拽了回去。
容钧替他上药,他嘶嘶抽着冷气,内心却有些小骄傲。他刚为了心上人打赢了场胜仗,虽然当事人并不知情。
容钧站在他身后,似乎是叹了一口气:“何必。”
“谁知道呢。”年少的翟白安笑得风流俊逸,开口就是那副混不吝的腔调,“可我一见到你,便心生欢喜。”
*
安庆宫内。
皇帝死死盯着面前倔强的将军,眼眸中带着猩红血气:“之恒,你敢说你当年对朕就未曾有过丝毫情谊?”
将军低下头:“陛下为君王,臣等为臣子,臣子侍奉君主,绝无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