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粤死死咬着唇,不明白他为什么就是不能放过彼此。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这样会让我误会你还对我余情未了的。”何嘉佑向前一步,在她上面一级台阶停住,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狷介至极。
“所以,你来这里做什么?”钟粤抹了抹眼泪,骤然一笑。
“你猜?”何嘉佑双手插袋,神情散漫。
钟粤冷哼,“不会是来缅怀你的爱情的吧?”
“我在你心里那么无聊吗?”
“嗯,就是很无聊啊。”钟粤用力刺伤他,“你不知道女生都不喜欢情感经历空白的男人吗?尤其是那种技术又烂,还很容易认真的处,男。”
她故意把那两个字咬得很重,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赌气,“何先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潇洒一点不行吗?游戏结束了,输的人都是要被淘汰的,你不懂吗?”
何嘉佑似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对他说话,终于忍无可忍,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的脸,“我技术烂?”
“对,很烂!”
话音刚落,何嘉佑就向前一步捏住了她的下巴,“你再说一遍?”
钟粤怕碰到他受伤的那只手,不敢用力挣扎,只倔强地看着他,不说话。
“嗯?”他轻轻摩挲着她脸颊上的皮肤,眼神逐渐聚焦在她的唇上,又一点点顺着她衬衫的领口向下,不怀好意地提醒,“身上还留着我的痕迹呢,也好意思这么口是心非?”
樊凯还在唱:“我们短暂的爱情,在午夜划下句点。”
何嘉佑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眼神逐渐癫狂,“钟粤,每次都用新的男人来忘记前任,你都不怕以后梦里会混乱吗?”
钟粤摇头:“我从不梦见男人。”
“是吗?”何嘉佑贴近她,近到她甚至闻到了他口中的薄荷口香糖味,但他却没有吻她,只是深深地看着她,“可你在梦里喊过我的名字。”
“我演的。”
“这么会演?”
“假装爱一个人,没你想得那么难。我们这种人嘛……”钟粤弯起眼睛,“长得太有迷惑性,看狗都可以很深情。我只是在履行我们之间的合约而已,你说过要我忠于你,假装爱你的。”
“可惜你违约了,你并没有忠于我。”
“所以我会把钱退给你。”
何嘉佑一笑,“倒是忘了钟小姐你已经今非昔比了。我好像还欠你一句恭喜?”
“不必那么客气,别人是诅咒还是祝福,都不会影响我接下来的生活。”
“难怪人家说天秤座一旦下定决心离开就会坚如磐石,所以你当初离开江丞的时候心里也是这么决绝吗?”
钟粤回敬他,“江丞不一样,他至少没有纠缠不清。三哥自己也是天秤座,你也可以做到的。”
何嘉佑点头:“放心,过了今天,我也不会再纠缠你。”
钟粤心痛得差点跌倒,年上却仍然一派云淡风轻,“那就好,麻烦你放手,我要回家了。”
何嘉佑只装作没听见,问她,“所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好好生活?真要嫁给周锦程?郑静娴许诺了你什么条件?房子车子钱和前途,她都帮你安排好了吗?Mix那个一个月赚不了一瓶酒的工作,能不做就别做了,没有人是靠打工实现阶级跨越的。”
钟粤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思为她考虑,心底的难过海浪一般摧毁着她摇摇欲坠的意志,她真的很怕下一秒她就会什么都不顾地吻上去。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痛恨自己,恨自己跟谁都摆脱不了悲剧收场,恨自己永远都在辜负真心。
嘴却比谁都硬,“不劳挂心,我会看着办。”
何嘉佑笑:“当初耐着性子哄江澄的本事,死都不肯用到我身上,是吗?”
钟粤垂眸不语。
半晌,她才听见他说,“江滨路的房子你住着就好,送你做生日礼物那辆车也留给你。”
钟粤红了眼眶,“你不必对我这么好。”
“你误会了。”何嘉佑忽而松开手,讥诮一笑,“我只是有点感情洁癖,不喜欢沾染前任气息的东西。房子你按市场价折算给我就行。车子郑静娴要是不肯帮你买单,你也可以转手换成现金,毕竟是新车,应该赔不了多少。”
“???”钟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哦,对了,我刚问了之前那个置业顾问,那套房子现在扣掉税费大概还能卖到这个数。”何嘉佑比了个手势,笑容轻浮而浪荡,“钟粤你还真是我的福星啊。这么一算,咱俩这半年,还是我赚了?”
钟粤咬咬牙。
“不跟你说了,我先走了。”何嘉佑唇边两朵灿烂的笑涡,“忘了告诉你,我是陪我新女朋友过来办事的,晚上吃的有点多,就随便在你们校园里逛逛,真没想到会碰上你。”
钟粤重复一遍,“新女朋友?”
“对啊。你不会觉得这世上只有你会利用新欢忘掉旧爱这招吧?我突然觉得家里给安排的婚事也不错,至少不用面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而且,经历了钟老师你,我也不再是个没技术又爱认真的处,男了,刚好可以取悦下一任。我得跟你说句谢谢。”
何嘉佑笑得风度翩翩,认真和钟粤摆了摆手,“后会有期啊钟老师,咱俩之间的经济问题你要是处理不清楚就找苏闻礼,我已经把这件事全权拜托给他了。那个家伙向来认真,肯定不会叫咱俩任何一个吃亏的。”
他什么意思?
是已经想开了?
竟然,这么快就想开了?
整个世界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钟粤始终怔怔的,眼睁睁看着他与她渐行渐远。
没一会儿,她浑身的皮肤就开始刺痛,像是没有呼吸的雕塑瞬间碎成了千万片。
每一片都写着他的名字。
不是百分一也不是百分十。
都是他。
一辆跑车由远及近,刚好停在台阶下。
一个清绝的女郎从车窗内探出头来,声音说不出的好听,喊他的名字,“Felix!”
又问:“接下来去哪?”
“都行。”何嘉佑朝她笑,笑容绽放的瞬间,忽如一树梨花盛开,人间暮秋仿佛都有了万物复苏的迹象。
台阶下的梁大小姐看直了眼,半晌都没说话,哪还有半分在宴会上劝钟粤远离渣男的清醒?
何嘉佑上了车,关门前还不忘和钟粤告别,“保重啊,钟小姐。”
还不等她有任何回应,车子就已经绝尘而去。
钟粤后来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她在校园的长椅上呆坐到了半夜,等打开家门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
家里很安静,也很整洁,整洁得她甚至怀疑何嘉佑特地请人做过卫生。
除了墙上那幅他亲手为她画的画,房子里和他有关的一切都消失无踪。
包括爱酱。
那个可怜的小家伙,估计还没记住妈妈的模样。
不过也不用担心,她应该很快就会忘记她。
跟他一样。
钟粤踢掉鞋子,连拖鞋都没换就拖着疲惫的身体瘫在了沙发上。
下一秒,她就被茶几上他的字条吸住了目光。
“钟粤,我就是你可以随便丢弃的人吗?”
“那么抱歉,我也只好丢弃你了。”
钟粤开始崩溃大哭。
她这个玩鹰的,终是被鹰啄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