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泰一神方去了清傲。
他当真有所求的样子,气势低了几分:“昔年秦皇封禅之事君可知?他死后苍生遇劫,生灵涂炭,实在可惜。然则百年过去,近来又有皇帝祭祀我泰山府,我却算出苍生将又有一劫,只是被封印此处,神力微薄,还需您代我化这苍生劫。”
言罢与我深深叩首,极尽真诚:
“若是事成,小臣将不胜感激。”
这般虔诚的大礼,实在出乎意料。
说来当今的皇帝,其实是我兄弟,其人脾气秉性我再了解不过,如今虽说连年征战,赋税是重了些,倒也远没到秦末的地步,又如何有此劫数呢?
我算了算,才知我死后才是他昏惑的开始:横征暴敛,流民遍地,起义四起,太子自杀,幼主继位……的确像是末世的征兆。
“这并非难事,”我自额心取出三分神明,吹吹气,那缕幽光便飘飘忽忽地飞出府外:“此神乃智忠神,可比周公伊尹,有他做天下副主,且乱不了。”
那泰一神总算松了口气。
“不过此神尚需我等护法,”我算罢起身,信手拽着他便走:“事急从权,神君请与我走一趟吧。”
我二神急急忙忙出了泰山,须臾功夫穿越封印,方才那缕被我放出的幽魂已安然出世,随他兄长入了京师。
我们出来这时候早了泰山封禅十来年,还是卫氏初露头角的日子。
“那霍氏乃是皇帝亲信,不久前在匈奴打了胜仗,凯旋而归,如今带着父亲和幼弟入京,正是得意,”我已化作鸟身,与泰一嘀嘀咕咕道:“这小娃娃便是智忠神,日后化苍生劫的那位。”
一路悄悄跟踪下来,那少年已被兄长塞了满手的零嘴吃食,又带着买了小孩子的玩具,溺爱之情溢于言表。
很难想象这个害羞矜持的小子是未来天下的副主。
泰一圆滚滚的身子靠近我,环顾四下,忍不住啄了啄我的尾巴尖:“嘿,大王,上辈子咱们也是这么看人热闹的。”
上辈子的我很坏很坏,尤其喜欢调皮捣蛋,做了坏事就躲在墙上,杜信跟着我看了不少热闹。
“那这辈子继续看呗。”
我心下嘟囔着此行注定是又要添些日子了,一边尾随霍氏兄弟身后,一边与泰一追玩打闹,降落到了他们脚下。
少年看到我们,与他的兄长意味深长地指了指:“乌鸦和喜鹊都是很有寓意的鸟,如今玩闹一处,且跟在我们身边,不晓得是什么意思呢。”
那长些的男子淡淡皱了皱眉。
却不若寻常人驱赶我们,低头看一眼我们,再看一眼幼弟,又恢复笑意开朗道:“你莫要多想,寻常鸟雀罢了,阿弟你若是喜欢,为兄给你捉上十来只!”
少年被兄长逗弄得笑了起来,面上本生出的忧虑也烟消云散:“谢阿兄,不过不必了。”
我却自那男子的身上嗅出了不同寻常的气味。
“是死气,”泰一奇怪地追了他们几步,大约推测明白,又退回来与我道:“这人好生年轻就要死了,真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