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下他心里就是看不惯舒曜明明有话想说却大概是担心说出来会让他多想所以选择闭嘴,就是想让舒曜在微信上多说几句话,又怎么了?
于是他又拿起手机:咨询挺愉快的,梁老师很好,我以后也想和她聊聊。至于喝酒的事,我觉得我也找到解决方法了。
舒曜回的很快:那太好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随时说。
江雨尘想了想:还真有。你把你那冰箱上个锁吧。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最釜底抽薪的方式么?我现在这个年纪在外面也买不了酒,能接触到的途径被阻断了,不就喝不了了么。
-……那里面本来就不可能再有酒了好吧,或者说整个家里现在都不可能再有酒了。
-我觉得没必要啊,这是你家,你要是万一大半夜在家里想喝点酒呢?何必要因为帮我戒断影响你正常的生活啊。你就还跟之前一样该买什么买什么,把冰箱或者书房门直接锁上不就行了。难道怕我去撬锁砸门?我倒也没那么病入膏肓吧。
-……行吧。
江雨尘看着那简单的两个字突然很想笑,这可能是他们从有微信以来,最有人味儿的一次对话了。
他反正已经放下了从前那股“较劲”的心思,便也不管不顾的得寸进尺起来:你什么时候回家?
不知是不是对方也完全没料到他会发来这样一句,过了一会儿才回:今晚回。
-哦,几点到啊。
-要比较晚了,十二点左右吧。
-也不晚,那我等你。
这次“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停留了更久,最后还是依然只出来了一个“好”字。
和几分钟前没有任何差别的回答,但这会儿江雨尘看着,又忍不住笑了。
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他好像很轻松。
好像,终于可以有一些不那么讨厌的情绪了。
之后的两个多月,江雨尘过的前所未有的“舒心”。虽然他和舒曜之间好像还是和从前一样,真正见到面的日子屈指可数,但是他在放弃较劲的那一瞬后,对于有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问题都会想问就问,于是每一次的见面也就不再成了随机。
虽说实质上大概也并没太多不同,但神奇的是,他心里似乎真的再没有了患得患失。
就放空吧,放空掉所有情绪。情绪是怪兽,红的黄的蓝的绿的紫的,五彩斑斓的怪兽。
什么也不要去想,不想从前,也不想以后,那情绪怪兽是思考的触角,它往前探,往后探,张牙舞爪,指手画脚。那,别想,都别去想,别往前,也别往后,是不是就好了。
他明明在很早以前就体会到过的,那时他还能对着完全不熟悉,甚至想要好好相处的舒曜不顾一切的爆发,不计后果。怎么过了这么些时日,与舒曜的关系明明亲近了那么多,却反而愈发瞻前顾后、小心翼翼了?
不该这样的。何必要这样呢。他与舒曜的相处之道,就该是最初的样子,他想说什么说什么的样子,江雨尘想,还是那样最好。
在他这份难得“自洽”的“坦然”里,N市街头的树叶悄悄的把绿换了黄,又在一阵萧瑟过一阵的风里絮絮抖落进了秋天的深处。
新一轮年末节日季开始之前,江雨尘的生日先到了。
他过去这十几年,都算不得一个爱过生日的人,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就是总有点兴趣缺缺的无感,在国外这几年尤其是。他总觉得,比起出生时既没有认知也没有感知,都不知道能不能正经被称为是个“人”的自己,这一天明明对江月更有意义。从前在家,江月都会很认真的给他庆祝,而他因了这一点,即使装模作样,也会努力配合。而后出了国,江月不在身边,也就没有再“配合”的必要,他也迅速变得“原形毕露”起来。
他自己对生日都是这种可有可无的态度,也就更不在意别人是否“认真”又“上心”的对待了。上一年舒曜简单粗暴的给他随手发个红包,又在一星期后才“补”上一顿饭,他也只是觉得对方“太客气了”。
今年他自然也不会有任何期待,加上申请季忙的有点昏天黑地,他差点都要把这日子给忘了,甚至在十一月的某天看到舒曜回复他“这次出差什么时候回来”的问题时的那句“你生日肯定在了”,足足过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
他还没来得及想什么别的,舒曜的下一条又进来:大概要当天下午才能到,应该能赶上吃晚饭。你白天要上课,就先在家里吃了吧,回头周末再去外面,你看看有没有想叫的朋友同学。蛋糕我定了晚饭前送到,跟吴阿姨说一声。
江雨尘愣愣的拿着手机看了一会儿,突然那心跳又开始有些不讲道理的刷起了存在感。
他好像莫名又有了点对过生日这件事的期待。挺新鲜的。
吴阿姨闻言很是高兴,又难免有些嗔怪:“哎呀,小江你怎么不告诉我你生日呀!去年就没说,我都不知道呢!都没给你特意做点你爱吃的!”她笑的很和蔼,“不过这次不会了!我那天还说呢,你们兄弟俩好难得坐下来在家里一起吃顿饭的,我给你们多做几个爱吃的菜啊!”
她看着兴高采烈的,江雨尘也似乎被她感染了些许想笑的冲动,还不忘摆摆手:“千万别做多了阿姨,吃不完浪费的。”
舒曜言出必行,还真是踩着晚饭点进了家门。
虽然江雨尘努力拦着,但吴阿姨还是极其热情的给他们做了一顿大餐,中西结合,摆盘精致,她对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甚至找了半天绝佳角度换了一万个滤镜拍出了ins风发上了SNS,才肯心满意足的走了。
江雨尘看着满满当当的桌子有些无奈:“吴阿姨真的……根本拦不住啊……这么多两个人怎么吃得完,铁定要浪费了啊。”
舒曜瞥他一眼:“你该多吃点,都快瘦成麻杆了。最近又没怎么好好吃饭吧,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不应该最能吃的么?Cecilia的猫吃的怕都比你多。”
江雨尘不以为然:“申请季,忙。”他看着舒曜从冰箱里拿了气泡水来,没忍住问了句:“你不喝点酒么?”
舒曜听到“酒”字笑了一下:“你觉得我还会让酒摆在你的面前?”他在江雨尘对面坐定,看过来,“不喝,陪你。”
江雨尘自觉耳根有些微微发热,不知是因为什么,他努力抬高一点声音掩饰:“我今天十八岁了。”
“十八怎么了。”舒曜不置可否,“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可以喝酒的年龄是21.”
“可是你不觉得很离谱么?”江雨尘看着他,语气里带了点儿不满,“十八岁,如果是公民你可以投票选举,你也需要为自己如果有不当的违法行为负刑事责任,你甚至需要做出上什么大学念什么专业这样重要到可能会影响你今后一生的选择,社会明明都已经把你当成一个成年人来看待了,你开始需要为你的人生负责。但,你不能喝酒。”
舒曜把气泡水倒进手边的高脚杯里,听了江雨尘这颇有些忿忿的陈词又是轻笑了一声,回的简明扼要:“是啊,你不能,尤其是你。”他拿起杯子,凑过来轻轻碰了一下江雨尘的,玻璃撞击“叮”的一声,“生日快乐。先动筷子吧寿星,别回头凉了就不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