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霓裳漆黑的眸子目不转睛的看了裴肇良久,轻轻叹了口气:“算是吧,至少我没在别家看到这种方法。”
听她这般说,裴肇的眼神暗了暗,看来京城之中的动乱,确与云家有关。
“其实,当年云懿姑姑救治那病人的时候,用的不是血,是她的肉。”风霓裳忍了又忍,终究是一句话打破了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
“以人肉入药?这……”即便是号称见识广博的裴肇也被惊到了。
“那毒姑姑解了三天,毫无办法。在最绝望的时候,想起了“割股疗亲”的典故,已经失传的典籍《本草拾遗》中也曾有载,人肉可以治疗不治之症。当时想着死马当作活马医,她割了自己的肉入药,竟真的有用。”
“早些年我便与老庄主和姑姑讨论过次方,有过一个猜想,解毒的核心不是在人肉,而在血。”
“此话何解?”裴肇听的认真,不禁出声提问。
“中毒的人,血中亦带毒,毒药便是解药,姑姑歪打正着,却成就了她神医少主的名号。”
“不,不是歪打正着。”裴肇眼神里有些许动容,收起了刚上车时的嬉笑调侃。
“正是因为秉承着‘人身疾苦,与我无异’的态度,殚精竭虑,以身入局,才换得此方,云懿庄主大义。”
“多谢。”听他如是说,风霓裳一直紧绷的面容也有了些许舒缓。
见云旸如此坦然,裴肇难免又想起了京城中用孩童血炼丹的传言。那诡异的国师、瘫痪了十几年突然能走路的太后,和他们从京城中一路尾随,最后却进了风霓裳房间的黑衣人。
一切苗头都指向她,上京城的这场动乱,许和眼前这个病病殃殃的女子有关。
她能通过自己云懿庄主的叙述,便判断出解药的关键在血不在人肉,轻易便解开了困扰三日的难题,可见能力在其云懿庄主和老庄主之上,医术造诣和头脑都非常人可及。
还有,裴肇胎里带着寒毒,遍访名医均告诉他此毒只能勉强压制,只有她看了一眼,便直接看出了病因,还说能彻底治好。
若说云旸之前没研究过他的病他是不信的,再神的大夫总得望闻问切吧,她只隔着帷帽看了自己一眼便能断的如此精准,难道是神仙吗?
神仙会治不好自己的病吗?
她在客栈之内主动搭话,又打破以往的规矩不收金银只要裴家温家的三个承诺,还应允日后会跟着他们回上京城。
她去上京城真的只为给他治病吗?
那国师是她的人吗?
她所求为何呢?
云家与靠山王府是至亲,靠山王这些年韬光养晦,是他想反吗?
各种纷杂思绪在脑中盘桓,那一双桃花眸闪着澈寒的光。
“云少主如此年轻就能想通这其中关节,可见不是一般人。我有一问,不知少主能否解惑?”裴肇仿似随意攀谈,不经意的抛出一个问题。
“京城纷传,那新封的国师以人血为引炼制长生不老药,太后病了十几年,如今竟能下床走动……人血真的可以炼成长生不老吗?”
听得此言,风霓裳右眼眼皮微不可查的跳动了一下。
终于来了。
上车后东拉西扯了这么久,终于问到了正题。
裴肇无官无职,身体孱弱却被皇帝派来这偏远之地,还封了个西北道黜置副使的官职。
为何呀?
因为裴肇是九千岁裴定的养子,九千岁虽是太监总管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且只听皇帝调遣。
温太后因身体大好被诟病是吃了孩童之血为引的长生药,被上京城喊打喊杀。无奈温辞主动请缨来西北探查,皇帝又让病秧子裴肇随行,便是在这件事里既不信任温家,也不信任靠山王和云家。
裴肇看到了她在药堂用血治病,很难不让人想到京城中以血为引的长生药与她有关。
此刻便迫不及待发问,是在套话吗?
药院中大家中的毒是他下的吗?只为了逼她出手……
他们是想带自己回京解决如今乱局?
还是皇帝或者九千岁想要长生?
风霓裳嘴角绽出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