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予岑贴他实在太近,让他连这么个转身的动作都要谨慎地拿捏好尺度,避免过度的接触,但还是不可避免的,他们的大腿短暂地撞到了一块。
楚松砚向后退了一小步,留给他的空间不多,出租车车身上完全被雨水淋湿,一旦靠上去,他怕是到家前都不会太好受。
楚松砚同顾予岑对视着,平静地说:“我们不顺路。”
顾予岑勾唇笑了下,反问道:“你知道我住哪?”
楚松砚觑着他,波澜不惊地应声:“我怎么会知道你住在哪。”
“那你怎么就知道不顺路?”就像是故意要噎住楚松砚一次似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顾予岑就这么顺着他的话再次抛出问题。
“无论如何。”楚松砚稍作停顿,一字一句道:“都不顺路。”
顾予岑也不恼,面上笑容丝毫未变,他轻轻颔首,仿佛也察觉到这么继续下去,楚松砚绝对不会退步,他懒散地转换话锋:“有人联系家里,说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叔叔。”
这些年,这种认亲的戏码没少发生。
楚松砚表情未见丝毫松动,只说:“知道了。”
“他手里还有东西佐证。”顾予岑淡淡补充。
“嗯,知道了。”楚松砚又这么应。
顾予岑一手插兜,将伞柄倾压在肩膀上,向后退了步,瞬间,两人之间的环境亮敞不少,那种湿稠的气息却挥之不散。
顾予岑歪着脑袋,稍靠着冰冷的伞柄,说:“妈让你回去一趟,见见人,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全是托辞。
顾母完全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对于没必要的人连一丝时间都懒得给予,更别说特意让顾予岑来托这么一句没用的话。
所谓的亲叔叔?
驱赶就是最有效且不浪费时间的方法。
楚松砚一时没应话。
顾予岑盯他两秒,一手摸到口袋里,掏出手机,将伞身往上抬了抬,允许司机的视线横钻进来。
顾予岑偏头看着司机,简洁道:“收款码。”
司机冷不丁地看见这么一张脸出现到视野里,尤其是在伞下昏暗的环境中,光影恰到好处地修饰面部的棱角,冷漠的气质与近几日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死亡联结》宣传片段中如出一辙。
司机条件反射地愣了神,而后颤抖着伸出手连连指着顾予岑,小心翼翼地问:“你、你是不是那个谁……..”
过度激动导致名字堵到嗓子眼,怎么都挤不出来。司机就这么指了他好半晌。
“师傅认得我?”瞧见司机的反应,顾予岑笑了下,接着不慌不忙地指着自己,一板一眼地介绍道:“我叫楚松砚,主演电影《止淋》今晚刚刚上映,还请师傅多多支持。”
说完,他还微微前倾身子,跟小幅度鞠躬一样。
司机张了张嘴,“楚松砚”三个字在他脑袋里来回转悠,总感觉哪不对劲儿。这名也挺熟悉的,但好像、好像是另一个演员吧?
而且那演员好像也不长这样吧。
司机把脑袋向外探了探,想看得更仔细些,但脑袋刚伸出去个尖尖,就被厚重的雨水砸个正着,整张脸都湿了,他忙把脑袋往回缩。
顾予岑颇为好心地提醒了句:“师傅小心些,雨大着呢。”
司机被浇得睁不开眼,但楚松砚在后头看得一清二楚,这人肩背正颤颤着,明显是嘲笑人时才有的姿态。
顾予岑仿佛对他的视线有所察觉,扭头扫了他一眼,唇角勾着,完全是混不吝的模样,似乎几年过去,这人始终未变。
还是这般,坏心思。
司机擦了把脸,便开口问:“那个,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啊?”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近距离接触过明星,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要是得了个签名照,回去肯定要好好炫耀几天,他已经能想象到他那帮同行都是怎么用羡慕的眼光盯着他了。
“可以啊。”顾予岑将伞直接递给楚松砚,也不管人接没接,便松了手,径直走到驾驶位旁,半弯着身子,朝司机伸手:“但是先让我把车费结了行吗。”
“哦哦。”司机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让出身子露出车里挂着的收款码,听见手机扫描成功的“叮”一声,才回过神,连忙摆摆手,说:“不用给不用给,签名照就够八百趟的车费了。”
话落,顾予岑那头刚好弹出付款成功的提示。
“微信收款8888元。”
车内收款提示音同时响起,干脆响亮,听得人一阵心潮澎湃。
司机连忙“哎哟”了两声,顾予岑率先开口拦截了他将出口的话:“宣传费,如果可以,师傅推荐家里人一起去看《止淋》吧。”
顾予岑说话时笑眯眯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什么明事理、有良心的大善人,但楚松砚清楚得很,这人单纯是懒得估摸到底要付多少,还有,就是他在憋着坏。
果不其然,签完名,顾予岑就主动提出要拍合照。司机自然是咧着嘴举出手机。
这坏,是对着楚松砚的。
估计明天网上就要冒出一堆水军,用着“顾予岑过于体面,被人错认还替《止淋》进行电影宣传”的名头,来口诛笔伐楚松砚。
毕竟,早些年,不少流传在市面上的“楚松砚的签名照”都是顾予岑冒名顶替签出来的,当时因为这事儿,两人上了波热搜。
不少人都说楚松砚在片场耍大牌,压榨对手演员替其签大量签名照进行售卖,这莫须有的罪名最后甚至演变成了各种求助帖——顾予岑版楚松砚签名照在哪儿买?价格究竟多少?建议入手吗?
楚松砚撑着伞,后退了两步,懒得再看顾予岑那虚伪作派。
雨势飘忽不定,方才还在迅速转大,隐隐有濒临暴雨界限的趋势,如今却越来越小,甚至像是要停了。
顾予岑走过来的时候,楚松砚已经将伞收了起来,随意地用手抓着,支在湿漉泥泞的地面上。
顾予岑从他手里重新拿回雨伞,径直向前走,边走边说:“车在前面。”
楚松砚上了车,就将头顶湿透的鸭舌帽摘下来。半湿的头发几乎全紧贴在脑袋上,不大舒服。楚松砚抬起手随便地抓了抓,把沾在额前的碎发也撩到后面。
随着动作,脖颈上方才被衣领遮挡住的草莓印也完全暴露出来,格外显眼。
顾予岑从后视镜里看着他,笑着问:“楚大影帝这是把我当司机了?”
“哪敢。”
楚松砚坐在后排的正中央,姿态优雅,不紧不慢地处理着自己身上的不妥,而顾予岑坐在驾驶座上,分明西装革履,但安全带往身上一勒,乍一看,还真像是个体面些的司机。
“到前面来。”
顾予岑的指节敲了敲方向盘,用了十成十的力,如同催促的鸣钟,他的耐心即将告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