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雨声未停,潮热消退,她被他的气息包裹,在轻柔拍打中睡去。
钟薏睁开眼,发现自己蹲在一片泥泞的黑土地上,雨还在下着,没有了下午的急骤,更像是雨雾,打在头上的斗笠上,激起一片细碎声响。
——斗笠?
不仅是斗笠,背上传来重量也让她一愣。她还背了一个背篓,取下后,发现里面装满了些常见的药草。
她身上披着一件稻草编织的蓑衣,袖口露出的衣料已泛白,质地粗糙,手感生硬。
面前,植物叶片墨绿,薄薄绒毛上盖了一层晶莹的小水珠。
她有些茫然,视线盯着这长了一小片的暗紫色细茎植物——灵苓草,常用于治疗跌打损伤,生长于深山幽谷、潮湿阴凉处。
可是......她站起身,因为长时间的蹲伏,眼前一阵晕眩。
环顾四周,周围满目翠绿,稍远些的地方便被朦朦雾气遮住,远处群山在烟雾中若隐若现,宛如水墨。
她为什么突然会在深山之中?
难道是梦?
四周静谧无比,唯有雨滴敲打树叶的清脆和风拂草木的低吟,仿佛天地间只剩自己一人,诡异的安静让她心中涌出莫名的孤寂感。
她一时不知如何打破这个“梦境”,便随意朝前走去。
忽的,右侧传来草丛被拨开的动静,脚步朝她飞快奔来。
她转头望去,才发现是只小黄狗,通体金黄,额头有簇白毛,刚及她小腿高度。
见到她便兴奋地汪汪叫着,好似认识她,轻叼着她裤管想把她拖走。
钟薏发现自己对这只狗莫名有好感,顺着它的力道走了几步:“诶诶!你要把我带到哪去?”
小黄狗像听懂了她的问话,停下嘴,昂起脑袋定定看着她,又响亮地叫一声,头往后一偏,不断重复这个动作。
......前面有东西?
见她抬步跟上,狗子便一路在前面指引,时不时回头确认身后人还在不在。
梦中大概时值三月,漫山遍野生机盎然,山路崎岖蜿蜒。
因着雨水濡湿,脚踩下去甚至会微微凹陷,带出一串脚步。锋利的枝桠划过小腿,带来的触感异常分明,令她恍然以为一切都是真实发生。
没走多久,眼前依旧是无尽碧绿,可空气中已经顺着风传来淡淡的血腥味,越走越明显。
她见过卫昭射虎时大量血液从虎喷涌而出的场景,便对这股浓烈气味格外记忆深刻。
狗儿见她迟疑,又扑上来叫,意思是催她赶快跟上。
响亮的狗叫声在林中回荡,回声传来,更显幽寂。
钟薏背后寒毛乍竖,心生悔意跟着它一路到这,又担心它的叫声会引来别的不明东西,只能强压不安,小心地弯腰借助草木掩盖自己身形,接近前方。
拨开一片几乎和她同高的树丛,眼前视野开阔了一些。此处地势偏低,有个小洞穴,洞口有被扒拉过的痕迹,地上还拖着蜿蜒的血迹,一直通向洞内。
她心中一寒,脚步慢下来。
洞穴里究竟有什么?如果是人,她尚能施救;可如果是受伤的猛兽,她又该如何应对?
小黄狗停在洞口处,不再叫唤,先一步撒着四肢奔进去。
钟薏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会儿,想到这是个梦,再如何也不会伤她性命,也警惕着靠近。
—
这是她第一次与男子共寝,清晨朦胧时,旁边多了一道气息的感觉格外鲜明。
她再难入眠,于是悄悄睁开眼。
她睡觉一向规矩,醒来时依然维持着睡前的姿势,枕在他手臂上,腰间被另一只有力臂膀搂住。
卫昭还在睡着,此时的他眉目舒展,狭长凤眸紧敛。
她想到两人昨晚的温存,以及睡着后的梦境,忍不住在被窝里无声笑开。
才笑两下,颈边便覆上一股熟悉的热气,皇帝还未睁眼,只埋在她胸口慢声:“什么事大早上笑得如此开心?”
清醒后,她还未真正习惯昨夜已经和喜欢的人互通心意这件事,脸上泛起桃花般粉红,轻轻回抱住他,嘴角笑意还未收起:“做了个梦。”
“什么梦?”
“美梦。”
“那敢问,小姐做了什么美梦?”
钟薏绷不住嘴角的笑,终于解答:“我梦着自己在山里采药,捡到了受伤的陛下......”
她回忆起梦境,蹙起黛眉,“那时候的陛下看起来好脆弱......受了好多伤,流了好多血......”
卫昭猝然睁眼,眸中波澜乍现,眼底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