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勇美滋滋抱着碗走了,王春花满脸堆笑,看着沈慕林,大拇指竖起来:“真是好吃极了,林哥儿,你这手艺真不错,我瞧着会有不少人喜欢呢!”
两人闲谈,今日初七,正是县里头一个大集。
这条街和卖货的街只隔了一条巷子,距离近,又便宜实惠,因此常常有人来吃。
日头渐渐升起,今日天儿挺好。
沈慕林原有心做些面条饼子之类的主食,可光是切菜穿串卤下水一类的活计就要做不过来。
只好先存心里,等以后开了店雇人再弄。
王小年今日是和娘子女儿来镇上卖过年时攒的编织货,他娘子手艺好,也闲不住,王小年无法,陪着来摆摊。
没到中午全卖了出去,两人高兴收摊,带着姑娘来这边寻些好吃的打打牙祭。
王小年来的多,他过去攒货摆摊,没少来这里吃东西。
从街头走到快街尾,还是那些老样子,面条,馄饨,包子,最好的是炖菜。
他不欲返回,寻摸着周围店铺。
“老何家炊饼做的好,给的料也多,再拿一碗胡辣汤,保准能吃得饱饱的。”
说着,便领着娘子拉着女儿往何家炊饼处走,没走几步,小姑娘拽不动了,王小年低头一看,自家姑娘眼巴巴盯着一个哥儿看。
得,明白了,爱看美人的毛病犯了。
王燕颇为无语,想抱起女儿走,下意识顺着小姑娘目光看了过往,还真是个标致极了的美人。
普普通通褐色短揭,头发稍短些,只拿了条发带绑在脑后,高高一条马尾,随着走动不时摆着,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却格外生动。
王小年哪里想不到,他闺女真就是随了亲娘,瞧着娘俩,他当即拍板,就吃这家汤面了!
只是不知锅里煮的是啥配菜。
莫不是猪脚一类的,也不见旁的配菜,应当是提前卤上了。
还是家新开的店,那便尝尝吧,不好吃再也不来就是。
于是找了张小桌子坐下。
沈慕林赶紧洗净手拿菜单递上。
王小年多少识一两个字,颇觉新奇,来这里卖东西的多数都卖一两种,菜单真是少见的。
他不想看,塞给娘子,直接道:“你这儿最好吃的是什么面?”
沈慕林这才得知他误会了,笑着道:“我家卖的这叫麻辣烫,您想吃什么,挑几串尝尝?“
“麻辣烫?”王小年没听说过,“好吃吗?”
沈慕林爽快道:“不好吃不要钱。”
“那来两串吧。”
“好嘞,这边和您讲一下,一串素的一文钱,一串荤菜两文钱,另着清汤锅里煮的,菜类豆腐都是一文钱一份,豆皮腐竹要贵些,两文钱一份,再者酱料你随意要,每碗只收一文钱。”
王小年头一次听说这么收费的,当下来了兴趣,招呼自家姑娘道:“跟着这个哥哥,想吃什么叫他跟你拿。”
王丫丫蹦蹦跳跳跟着去了,沈慕林拿出碗:“想吃什么呀?”
她扒着灶台踮起脚才能看清锅里的东西,沈慕林干脆把她抱起来。
一只手端着娃,一只手拿串,动作迅速,往往是王丫丫话音刚落,他就挑了出来。
小孩被教养的好,不贪多,只要了四五串,她这边挑着,王小年见她活泼,心里欢喜。
老家人说他拿着早晚要外嫁的丫头当宝贝疙瘩,不如赶紧生个小子。
可他在外做活计,都赶不及回家,她家娘子在大暴雨天,拼了一条命生下丫丫,他怎能不疼?
又听见王燕惊呼,王小年收回目光,顺着王燕指的看去,那菜单上竟然画了画。
不算多复杂的画,寥寥几笔,勾勒出各色菜品,明明只是水墨,却栩栩如生。
便是不识字的也能知道有什么菜。
再一看,还真是新奇了,卖的都是食材,没一个是囫囵菜品的。
“你这菜单还真是不错,自己弄的?”
沈慕林回道:“不是,我家相公琢磨的。”
他习惯了现代九年义务教育,没考虑到这里的人识字有限,倒是顾湘竹,说能画些花样上去。
沈慕林一听便明了,还真是找了个大宝贝,当即扑上去照着顾湘竹脑门亲了一大口。
弄得后头几天,顾湘竹写菜单时还时不时要脸红。
这么想着,便望去街口,没瞧见顾湘竹,倒是看见了许念归。
一问才知,顾湘竹不放心他一人在此,怕忙不过来。
许念归却是知道,他哥是怕有人见嫂子一个哥儿,受了欺负。
沈慕林迎着人进来,何家刚做好炊饼,给他拿了两个。
沈慕林也没客气,这会儿直接拿了一个塞给许念归:“跑了一遭,先填填肚子。”
王小年要了油碟,王燕便给自己和姑娘要了麻酱,又给王丫丫添了份菠菜,小丫头苦着脸,是不爱吃菜的。
沈慕林依要求做好,不过五六分钟,三份麻辣烫上了桌子,王小年食量大,还从何家摊子要了两个炊饼。
王丫丫不喜欢吃什么,就要留到最后,可王燕不惯着她,最后也得吃。
她看着那几缕菠菜,撅着小嘴,绿油油的菜都泛苦,不可能好吃,不情不愿塞了一口。
敷衍着了嚼了几下,想要喝些汤吞下。
突然发现,那绿菜叶裹满汤汁麻酱,又鲜又香,好吃极了,又塞了好几口,竟是把筷子伸进了王燕碗里。
王小年也是头一次见豆皮腐竹这种东西,他是个好奇心重的人,什么新鲜就要试试。
入口一尝,不似豆腐那样绵软,加着油碟麻油,吃着劲道利落,赶紧给王燕丫丫分了点。
三人就这样各自分着吃完了。
因为是头一单,沈慕林还额外每人送了一签,荤素不忌,随意挑,最后算账,共计二十八文。
王小年摸着肚皮,打了个饱嗝。
早知道不想吃炊饼了,还想在再吃点,肚子里也没地方了。
花了不足三十文,王小年算着账,真是算不上贵。
吃份素面还得七八文呢,他这吃的有荤有素还有豆皮这类新品,尤其是酱料,明明是常见的东西,拼一块简直是美味极了。
这会儿人渐渐上来,闻到沈慕林摊子上飘着的香气,好几人留下瞧。
但太过新鲜,没人敢上前。
这会儿见王小年一家个个满足的模样,也不再踌躇,赶紧占位置,没占到位置的只好先在外面等一等。
沈慕林笑容越发真诚,许念归三五口吞下炊饼,身上满是劲儿,分发菜单,拿着炭笔做标记,等沈慕林做好帮忙端上桌。
两人忙忙碌碌,竟是一个时辰没停,准备的东西也下了一半。
待到了正午,人越发多,顾湘竹这时已经回来,自然接了点单的活儿。
若是照着许念归那般勾画架势,他写多少菜单也是不够用的。
不过好在先前考虑过,和沈慕林商量后,拿黄纸裁成手掌宽大小,他拿着炭笔记下点的菜,写上桌子上的序号,到时候按序号拿单子送菜。
至于木牌以及任凭客人挑选菜品,等开店了再弄,也算是新鲜。
顾湘竹记性好,方向感好,早上沈慕林扶着他细细辨认了各个桌子的位置。
一共五张桌,挨得紧凑,十分好记,怕着出错,他每次再提一句桌号。
三人各负责一道工序,配合默契无比,竟是过了午时,也没人发现顾湘竹是看不见的。
这会儿几乎都卖差不多了,可算能歇一歇。
沈慕林趴在桌上,拎着顾湘竹写字的手按揉:“手酸不?”
人多起来,纯靠手写太累人,却也没其他办法,只盼着早些日子开店。
“不累,”顾湘竹道。
他不过写了几个字,为着速度,基本都只写字眼。
难写的挑同音字写,例如“白菜“就写个“白”,豆腐写“豆”,豆皮写“皮”,腐竹写“付”,沈慕林与他默契,也能看懂。
“小兄弟,还有吗?”
原来是王小年,他回家后还觉得馋,问了问,娘子和姑娘也想吃,干脆从家里端了个碗,要些拿回去吃。
沈慕林抻着腰站起来:“就剩这些了,王大哥要多少?”
王小年数了数,荤菜七八串,素菜十一二串,他大手一挥,直接包圆,又问道:“豆皮腐竹还有吗?”
“卖完了。”
沈慕林也没想到,他想着到底是新鲜东西,头一天多是观望的。
可几乎每人都点了份,到后面已经卖的一干二净,好些人扫兴而归,约了明日再来。
“那冻豆腐呢?还有多少?”
他娘子说这个入味,一定要再吃些。
“不足三份了。”
别说冻豆腐,连菜叶子都不剩啥了。
王小年干脆全要了,零散加起来能有六十多文,沈慕林直接抹了零头。
此时太阳还半挂在天上,他们已无货可卖,干脆收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