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走,却被那满脸麻子的拦住,张麻子佝偻着背,点头哈腰道:“刚做好的卤汁,来碗面吧,老爷,好吃的紧。”
回去还得来,如今镖局没活儿,他光棍一个,哪里都能待。
虎叔放下东西,要了份招牌,说是有炖的软烂的猪脚,口感软糯。
他来此处不多,若非今日来找顾家,也不会出门,如今看街道拥挤,人头攒动,倒是比在路上颠簸,看黄土漫漫,要愉快许多。
待上了面,虎叔几口吞完,其实没尝出来什么味道。
猪脚三两块,有些发腻,其余都是些土豆胡萝卜之类的素菜切丁,也就是吃着热乎。
不过往日押镖时吃食干冷是常态,他并不很讲究这些。
人层散去些,那边才稍稍松快,沈慕林眼尖,一眼便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虎叔。
他赶紧拉来许念归,叫他把人请进来,好歹还有三两个小板凳,坐下歇歇也是好的。
虎叔也不客气,进来就放下东西坐下。
可客人还有好些,没一会儿便闲不住去端碗送餐。
他不说话,只干活,让他休息的话说了三四遍,也没见听,沈慕林只好歇了心思,寻思一会儿去买些糖饼甜粥炒菜做午餐,叫虎叔一起吃。
有人认出虎叔来,打打岔开开玩笑,很快便过了晌午,人渐渐少了,沈慕林便让他们先吃饭,他一人看摊子。
虎叔摇头,却是不依,硬是劝走了顾湘竹与许念归,独一人留下。
沈慕林晓他应当是有什么话要讲,便也同意,多给许念归了些银子,让他回来带点好吃的。
人走远,虎叔才道:“我回去问了些人,王鸣那小子虽是个好吃好喝的,却也是实心跟王镖头干的,托他的事儿从不掉地上,东西没送到,他没道理跑去喝酒。”
沈慕林讲了前几日打听来的消息:“村里人都说郭长生是个极好的人,干活踏实肯卖力气,谁家有事儿他都愿意伸手帮忙,老娘腿脚不好,他每过几日便背着老娘去村头晒太阳和人唠嗑。”
“我回头再打听打听,他总得有个去向,”虎叔长叹口气,“我终究对不住你家,若……若我当日没歇那半日,直接送去,也不会有这么些事情。”
沈慕林劝慰道:“您给我家送来了消息,已是极大的恩情,可别这么讲,我们多问问多找找,总会有消息的。”
“是了,是了,”虎叔望着噼里啪啦作响的灶火,“若有要帮忙的,只管说。”
沈慕林放下手中东西,拿了帕子擦干净手,整个人端坐在凳子上,严阵以待道:“虎叔,您今日来,不仅仅是为了说那些吧。”
虎叔双眼紧闭,再睁眼已是湿润了眼眶,他声音颤抖,双拳紧握:“我和驿站伙计是好友,有从京中来的人住店,他听了个消息……林哥儿,你爹他……他可能没了……”
“怎么会?!”沈慕林攥紧了手,下意识看向巷口,没看见人来才稍微松了口气,“虎叔,是真的吗?”
虎叔摇头:“不知,只是那位将军被遣返回京,说是……说是好大喜功,带了一队精兵追击敌军,除他之外无一生还……你爹是他手下……我那日见他颇受将军赏识……他……”
沈慕林咬紧牙:“那便是有可能活着。”
他接着道:“叔,郭长生那边,还得拜托您帮忙找找,其他的没了就没了,主要是那封信,竹子和小爹……等太久了。”
虎叔应下,没等顾湘竹回来便走了,他揣着颗惴惴不安的心来,总算平静少许,只盼着能得来好消息,让好心人一家能早日团聚。
顾湘竹提着两份水晶蜡梅果,许念归借了饭馆食盒,装了三四碟小菜,一会儿要还回去的,回来便看见沈慕林守着灶火,眼睛没聚焦的不知在想什么。
客人招呼结账,招呼一声没得到回应,许念归赶紧放下食盒,拿了单子算钱。
顾湘竹唤了好几声“林哥儿”才把人叫醒。
沈慕林揉揉额角,装模作样站起来伸懒腰打哈欠:“昨晚上没休息好,都有些犯困了。”
顾湘竹捏捏他手指,帮他放松。
“应当不剩许多了,你歇歇,我来煮。”
他看了一周:“虎叔呢?”
沈慕林道:“有点事儿,就先走了。”
许念归走了过来,他拉拉顾湘竹衣袖,借着两人身体遮挡,张开宽厚大手,里面竟有好几块碎银子,估摸着得有七八两左右。
“哥,嫂嫂,在虎叔拿来的糕点下头压着。”
沈慕林哪儿还有不明白的,虎叔贴了自己的钱给他们,是还那些丢失的布匹衣食用品的。
他拉住顾湘竹:“咱下次见虎叔得还给人家。”
顾湘竹点头:“自然。”
沈慕林又挑拣着把虎叔带来的消息讲给了顾湘竹,只是隐藏了可能出事的消息,等回去给杨叔写封信问一问。
只盼着能有点好消息。
竹子与小爹日子刚好过些,心不能更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