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和缮道:“这便是最要紧的,黎兴隆还想攀附本家,必定不能违背他们的命令,兴隆饭馆的盈利大不如从前,他在别的行业投进去的银子也没见回本,还丢了柳家的合作,更何况还有黎三那个败家的,得亏大姐早早出嫁,虽说在外州离家远,未尝不是好事。”
沈慕林道:“如此说来,他是有心再翻出些浪花了。”
黎和缮勾唇笑道:“浪花,焉知拍死的不是他呢?”
顾湘竹平静望着他:“你在黎兴隆那里还有一半可信,平稳地走,并非不能继承家业。”
黎和缮坐在椅子上,伸着双腿晃晃,他少有这样的浪|荡,眼中却毫无半分情:“空壳子还是满贯家财,三岁稚童也不会选错吧。”
沈慕林深思道:“于是你想和我们家合作?”
黎和缮笑笑:“我们从来就在一条船上不是吗?”
“倒是不太一样,你需要我们是因为你想争利,我们若不掺和只需多加防范,若是哪日揪住你家的——”沈慕林抱着双臂,指尖轻点,他刻意停顿道,“——小辫子,想来铁面无私的知府大人,会为我们做主,也说不定顺势查了你们本家,此后你也不必考虑要不要攀附本家了,自然是逍遥自在,做你的浪子。”
黎和缮黑沉沉一双眼望着他:“沈掌柜还真是牙尖嘴利啊。”
沈慕林毫不发怵:“既然合作,黎掌柜总要拿出些诚意来。”
黎和缮笑道:“沈掌柜要什么诚意?”
沈慕林冷面道:“把当日黎非昌如何得了毒物一来二去写清楚。”
黎和缮摸向腰间,往日放扇子的地方空无一物,他无奈浅笑:“你这是想拿我的把柄啊。”
顾湘竹耳边声音阵阵,嘈杂似重回那日,乡试考完,他想着家中将要开店,很是忙碌,便也没有久待。
归家路远,不知何时黎非昌与他顺路而行,虽觉不妥,他并未往深处想,这人除却吃喝玩乐,学业倒也有可取之处。
直到两县交界,正是荒野之际,天色渐暗时。
若加快脚程,夜深便能归家。
黎非昌屡次喊饿,顾湘竹见已过酉时,于是取出干粮垫补,黎非昌借口分糕点走近,顾湘竹自认交情不深,并未接过,忽见黎非昌伸出手抖落手帕,他下意识闭眼转头,仍觉眼眶周遭炙烤般疼痛,
他再回神眼眶周围弥漫起阵阵炙烤,酸疼难忍,意识渐渐昏沉。
醒来便再不见天光。
他凝神道:“黎禾,那毒物是你给他的,还是他拿的。”
黎和缮无奈道:“你还真是心思玲珑——我做的,他偷拿的,但我做来原就有讨好他的心思,这证词我写就是,算起来我也不亏。”
沈慕林蹙眉许久:“他要这东西,你竟也给他?”
黎和缮嗤笑道:“这安和县黎家家规万千,却都要为黎小公子让路,他要什么我做什么就是,至于他要用来干什么,与我何干?被他害的人并非你顾湘竹一人,你能如何?他还不是官运亨通,而你蜗居在此!你瞧,这就是权力啊,我想要有错吗?”
沈慕林忽而笑起来:“你若真一点良心也没有,今日你就不会在这里,柳大哥往日苦口婆心也成了笑话。”
黎和缮慢吞吞摇头:“那傻子,提他做什么。”
顾湘竹问道:“你想如何做?”
黎和缮了当道:“给我麻辣烫的方子。”
沈慕林一怔,嗤笑道:“你这是要明目张胆的抢了?”
黎和缮道:“陈修远被流放了。”
陈修远便是那陈知府。
沈慕林并不惊讶,他看向顾湘竹。
顾湘竹面色苍白,竟是隐约出了些冷汗,咬唇道:“我不同意。”
黎和缮急急道:“可黎非昌原就是托了陈修远门路得以官职,陈修远被重判,他却得以保全,若不得本家信任,你又从何得来真相,难不成你真以为凭他自己那些墨水就成了?这其中定然有事!”
顾湘竹竟是直接转头离开:“与他的恩怨,总有一日我会清算。”
黎和缮蹙眉许久:“就凭你这残破身躯?”
顾湘竹脚步停顿,他扯下布条,冲着黎和缮笑了笑:“黎禾,我的家人都在为它努力。”
他朝着沈慕林伸出手:“林哥儿,我该敷药了。”
沈慕林看了眼黎和缮,拉住顾湘竹:“家里没吃食,黎掌柜解了渴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