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湘竹抿唇不语,沈慕林眼中划过丝急躁,忽见丢在柴垛上破了的兜帽,他哑声问道:“你去找黎兴隆了?”
顾湘竹许久才应了一声。
沈慕林嗓子发皱:“何必做到这步,他那种人,见了利就要赌一把,定舍不得这次机会,何况还有黎禾……”
顾湘竹抬起头,缓了缓道:“林哥儿,泥人也有三分脾气。”
沈慕林沉沉望着他,呼噜一把顾湘竹的脑袋:“谁动的手?”
顾湘竹又不吭声。
沈慕林追问几遍,有了些猜测:“黎禾?”
顾湘竹垂下眼睛:“你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沈慕林暗自给黎禾添了一笔,目光落在那处泛紫的伤口处。
这黎禾,下手没轻没重的。
“没有,我好的很。”
又过两日,顾湘竹已将制硝石及其用处在官府登记完毕,过了明处,拿到了文书。
算着日子,家里地租也差不多要到期,沈慕林和李溪商议,决定歇业三天,回家处理一下各项事宜。
临回家前,先拐去柳家,将文书给了柳沐晟,又细细问了皮革进度,得知已将牛皮送了去,沈慕林才放下心。
他纠结半晌,还是说出口来:“柳大哥,你与黎禾应当有办法见面,麻烦帮我转告他一声,别欺负我家竹子,否则我早晚与他翻脸。”
柳沐晟自是注意到顾湘竹嘴角发黑,他嘶了一声,怎么还动了手?
下意识瞥向门后,沈慕林疑惑看向他,柳沐晟机械似的摇摇头:“知道了,我会告诉他的。”
沈慕林笑了下:“柳大哥,合作愉快。”
他伸出手来,柳沐晟握了握沈慕林指尖。
沈慕林爬上牛车,柳沐晟目送他离去,见沈慕林与顾湘竹都转了头,他便又挥了挥手。
黎禾含了块麦芽糖,吊儿郎当靠在门边,冷哼道:“人精。”
柳沐晟扫他一眼,面上露出些责怪:“你怎么还动手了?”
黎禾扫视着比他高半个头的人
,颇为怜惜啧了一声,抬手摸摸柳沐晟脑袋。
怕是只有这傻子还看不出来,那对心思百转的夫夫早便知道他在柳家呢。
那些话分明是警告。
黎禾戳了下柳沐晟脑门:“多吃点核桃吧,柳三公子。”
他摆摆手,上了深巷里的马车,柳沐晟紧蹙的眉头慢慢松懈,揉了揉被戳了的地方。
黎禾半卧在马车上,揉着泛疼的胳膊。
大个儿坐在外面驾车:“你该让我出手。”
他回想起前几日情形,天色尚早,黎家院门尚未敞开,便被激烈敲响。
家仆开了门,被湿漉漉的兜帽甩了一脸。
不等他厉声质问,便见他通身白衣,似恶鬼讨伐般的人张口道:“告诉黎和缮,顾家人送秘方来了。”
那仆人一听,不敢耽误,匆匆跑去禀告,不捎片刻,黎和缮与黎兴隆前后脚而来。
黎兴隆打量着如松如柏的顾湘竹,啧啧两声,可惜这一有傲骨的书生。
顾湘竹冷声道:“黎和缮,你做了什么?”
黎和缮佯装不解:“顾秀才,不知你说什么,我可与你许久未见,哪里能做什么?”
顾湘竹捏紧拳头,忽然冲了上来,反手捏住黎和缮胳膊,别过道:“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你还要用几次?”
黎和缮倒吸口冷气,顾湘竹一拳打上,他略微一躲。
不想顾湘竹本就不是冲他来的,那一拳径直打上离他不远的黎兴隆。
黎和缮差点没收住表情。
好在黎兴隆也没缓过神,他活了大半辈子,叫一后生打了脸,登时气急:“来人,来人,给我揍他!”
黎和缮慌里慌张去拦,小声道:“爹,秘方,秘方。”
顾湘竹俨然已挨了一拳,嘴角溢出些血,可那汉子也被捉住手腕,一折一掰,疼得嗷嗷直叫。
黎兴隆啐了一口:“我是帮你,小后生,你看看天下哪有夫郎在外抛头露面,别人还一口一个沈掌柜叫着,我帮你一遭,之后让他在家相夫教子,岂不是美事一桩?”
顾湘竹冷声道:“恼羞成怒,歪门邪道,厚颜无耻。”
黎兴隆气得双手发颤,顾湘竹却不再离他,快步向门外走去。
开门的小厮颤巍巍不敢吭声,盼着这祖宗赶紧走,岂顾湘竹却是停在他身旁,小厮愣了愣,将掉在地上的兜帽捡起,小心翼翼递到顾湘竹手里。
黎禾想起当日情形,嘴角勾起:“阿言,你要出手,我和小竹子的戏还怎么唱?”
阿言瘪唇道:“不如趁着夜色,揍你爹一顿,好歹出出气。”
黎禾大笑起来:“且等我将这黎家握在手里。”
阿言道:“他早已失了信任,你想拿下黎家,顷刻间的事儿。”
黎禾掀开帘子一角,行路偏僻,路上不见几位行人,他脸色渐冷:“谁说我只要安和县黎家了?”
阿言呵斥一声,手中马鞭用了些力气:“你要做什么,我跟着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