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林抱拳行礼:“先生可曾见过一位身着墨绿青衣的书生,发间有一根月白色簪子,身量与我相仿,模样清俊。”
大叔指了一处方向,沈慕林顺着他的手看去,正是方才见到的那群人。
“你挑挑,多得是相仿的。”
沈慕林:“……”
“怎么,没顺眼的?”这人走到沈慕林身侧,忽然凑近了些,“饿了,有吃的吗?”
沈慕林打量他片刻,拿出包好的馅饼:“凉了。”
“无妨。”
沈慕林尚未开口,他便全数拿了过去,三两口解决掉一个,又拿起下一块,像是几天都未曾吃过饭一般。
不远处的聚堆的书生,时不时向他们这边看着,又转回头小声嘀咕两句。
沈慕林隐约听见几声交谈,并非什么好话,那大叔飞快嚼干净了饼子,将沾了油的纸张团成团,随手抛向那群人,正中其中一人脑门。
那书生顿时冒起火气,气冲冲便要上去理论,被其他人拉住。
沈慕林刚感叹完此人食量之大,见他如此行事,不想搀和其中,不等他撤步退开,便被那大叔抓住胳膊,丝毫不见压低音量。
“干吃饭,读死书,端架子,没本事,高谈阔论却无半点有用之言,啧啧,府学学子不过如此。”
那学子更是要气绝,旁人再也拉不住,瞬间便围了上来:“你何出此言?这处是文昌庙,岂容你这粗俗之人放肆?你可知我们多是有功名在身,便是官老爷见了我们也要礼让三分,小小杂役,口出狂言,我要上报府衙,论你狂悖之罪!”
他又看向沈慕林,嗤笑道:“你这小哥儿,替你家相公拜了赶紧离去就是,不知在听些什么,难不成痴心妄想,也想考取功名吗?”
“你这人好生有趣儿,”沈慕林本不欲多说,可这人实在话多,他浅笑几分,“他不过说了一句,你便有十句等着,言论间不见学识,只拿着身份压人,我倒是不知文昌庙内何时不得讲话了?”
那人一怔,恼羞成怒:“不知检点,不知所云,我不与你讲!”
沈慕林挑眉道:“无规无矩,宽以待己,严以律人,心胸狭窄,张口便是粗俗言语,又污蔑于我,你方才讲要报官,那便请吧,在场之人若皆是与你同流之人,我与我家相公倒不如回家种田,好歹清净。”
身旁的大叔大笑起来,拍拍那书生:“小后生,回家吧,修身养性,兴许还有得救。”
那书生面红耳赤,看周遭好友一一躲着不敢与他对视,终是拂袖而去。
刚要出门,便撞上一人:“起开,没眼力见儿的狗……”
话音未落,膝盖便一软,竟是直接跪倒在地,庙间香客众多,不仅有学子,更有来为亲人友人相求之人。
他方才那番言论,不知惹了多少人不快,现今见他吃瘪,众人皆忍着笑意,没一人上前搀扶。
在庙外等候的小厮见自家公子这般模样,赶紧扶上马车。
顾湘竹信步走入庙中,似不经意踢了下刚刚落到门边的石子,那I罪魁祸首骨碌碌滚向墙角,安安稳稳停下,再没了证据。
沈慕林迎上去:“你方才……”
顾湘竹看向门口,云溪道长耷拉着脸冒出头:“造孽啊,我不过是馋那口酒香,谁料遇上你们这对冤家——他们见到我徒弟了吧?”
“纪大哥比我们晚来半日,”沈慕林蹙眉道,“他们其实先收了信,为着等你才晚走了些吧。”
云溪道长嘿嘿笑了两声:“我取好东西去了,晚就晚了,他是我徒弟,等我怎么了?”
顾湘竹缓声道:“道长,你若想来,同我们讲便是。”
沈慕林凉凉道:“是啊,之前我们也问了你,是你要和友人相聚,这么快就聚完了?还是……被撵出来了?”
云溪抿着唇,敢怒不敢言,乱七八糟摆了一顿手:“不说这个,我是闻见酒香才来了这些庙宇,若非碰见小竹子,我早就讨到酒喝了,你们赔我。”
沈慕林启唇道:“什么酒,竟勾你至此?”
云溪轻抚长须:“莹莹绿水教人愁,凌凌梅香引人醉,百转千回相邻处,恰逢佳人影自怜。”
沈慕林抱着双臂,冷冷看着他:“没有,回去喝水吧。”
“踏雪,”一旁的大叔道,“此物江南盛行,尤其徐州,需采集开春露水,冬日雪水,一并酿制,再待红梅盛放之际埋于地下。”
沈慕林问道:“此物制作精细,得量应当不多才是。”
“自然,只闻其名者不计其数,”大叔大笑道,“此物竟能流入并州,新鲜儿。”
沈慕林记起那一闪而过的眼熟之人,梅香清列,只因冬日,他并未在意。
现在细细想来,府城周遭并未有成片梅林,若是风尘仆仆赶来,梅香早该散去。
他忽想起一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