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张知越其实是有些蒙的,但见陈闲余好似兴致上来,也没拒绝。
不一会儿,小白就去将他院中将琴拿来了,这琴还是张夫人特地为他买来,本想请专门的师傅教他,但被陈闲余拒绝了,他说自己会抚琴,不需要请师傅。
但其实张夫人也没见他认真弹过,只初时听他弹过几音,不成调,但手法是正确的,还以为陈闲余不喜欢抚琴,所以才没强求。
没想,当今日陈闲余坐在树下,低头认真拔弄琴弦之时,潺潺的琴音似流水过人耳畔,她怔住。
“这琴声……”
她没能说出下面的话,因为此刻她心里的情绪很复杂。
张乐宜和张文斌还好,年纪轻,未能细听出琴声中隐藏的情绪,但另外三人却或多或少察觉出琴音中的不对。
说是为张知越庆贺,可琴声中的喜更像是浮于表面,其深处又似还隐藏着极深的寒意,深蕴寒秋之寂寥,又藏凌冬之冰霜。
琴音波转起伏,平静的小调变得像湍急的河流,最后水面重归平静,只是那平静下隐藏的暗流越来越急,像在压抑着什么,持续增重的压抑,层层叠加,反而叫人心弦越收越紧。
“不留,快过来。”
“这琴呢,不是这么弹的,手指要放缓,不要太用力。看,这样……”
那年秋日,穿着嫩黄色宫装的丽人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坐在金黄的桂花树下,女人怀里搂着孩子,声音温柔的教他抚琴。
记忆中的画面远去,陈闲余睁开眼睛,目光落在琴案旁的酒中,杯中漂着几朵细嫩的桂花,那嫩黄之色短暂的吸引住了陈闲余的目光。
而后,他收回视线,琴音重归平静。
一曲毕,他端起那杯桂花酒,缓缓倾倒在地。
娘,我回来了。
“嗯?好端端的,你把酒倒了干什么?”
张文斌不解问。
陈闲余坐在树下望着几步外的几人,没有动,面上缓缓扯出一抹微笑,“有虫子落进去了。”
“哦。”得到这么个解释,张文斌于是不再细究。
一家人吃完这顿饭后,张丞相书房。
一室寂静中,只有张丞相和陈闲余相对而立,突然,张丞相开口问面前的陈闲余,“高兴阳之事,是你所为吗?”
陈闲余收起面上漫不经心的笑,半垂着眼皮:“我说不是我,您也不会相信吧。不过,派人杀他的,可是陈瑎。”
张丞相看着面前的人,没有说话,却是想知道,如果四皇子没派人去杀高兴阳,会不会陈闲余就会亲自动手派人去杀他?
他并不是想就此事指责陈闲余什么,当年皇后出宫为前太子祈福却身亡,就是由高兴阳的一则卦象而起,实则不过是背后有人做局。
皇后之死,高兴阳并不无辜。
“那沈卓呢?”
京中最近发生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好像从陈闲余回京后就开始了。
短暂的安静过后,陈闲余开口了。
“相父知道吗?”
“年少,不是可以犯罪的理由;当年,他烧我娘棺布,灵堂上口出恶言,不敬亡魂,欺辱我兄长,过往种种,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他为什么字无一?
因为,他要所有有仇之人皆无一能逃,无一幸免,谁都别想逃。
他回来,便为报仇。
张丞相还真不知此事,闻言当即一惊,当年皇后故去,丧仪皆由礼部操办,如今听陈闲余提起,他方知此事,却不好再接着去问个真假,陈闲余也没必要在此事上骗他。
十月,正是先皇后逝去那月啊,他不忍戳陈闲余痛处,可有些事情,不得不劝。
他缓缓弯腰,躬身一礼,“七殿下,皇后娘娘于老臣有大恩,老臣亦想让她之死真相大白于天下。”
否则,他不会认下陈闲余这个儿子。
从他认陈闲余为子时,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和他站在了一条船上,不管陈闲余将来干出什么,他丞相府都将与他共进退。
“只是昔日,娘娘也曾嘱托老臣,万万要保殿下平安,如果殿下执意要为她报仇,昭雪,也不可将你自身搭进去。”
“老臣说这些,是想让殿下知道,今后有何事都可找老臣商议,而非殿下独立独行。娘娘已故去,纵使您再想为她报仇,也该多想想娘娘最后的心愿。”
陈闲余表情平静,波澜不惊,“你查到是我动的手?”
他在想,如果张元明真的在这件事里查出关于他的蛛丝马迹,那别人应当也能查到,他就有曝露的风险,得去扫尾。
张丞相直起腰,单手闲置于腹前,“没有。殿下手段高明,不论是沈卓无故起火的根因,还是那日在陛下面前作证的证人,都什么没查到。”
只是刚刚陈闲余相当于供认不讳的话,让他终于确定,这事儿是他干的罢了。
陈闲余心底是松了口气的,直视着他,“吓我一跳,父亲下次可别这么吓人了。”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一开口,原先书房内紧张严肃的氛围被冲了个一干二净。
张丞相无声一笑,“明明是殿下自己未想对老臣隐瞒。”
陈闲余转身,欲出门,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没有回头,只是说道:“相父,从今往后,你还是叫我闲余吧。陈不留已经有人当了,从今往后,我的名字,只叫陈闲余。”
这还是他第一次称呼他为相父,也叫张丞相听之一愣。
陈不留的身份注定是个死牌,真正的七皇子,早已改名陈闲余。
这就是陈闲余的第二个秘密:
很久以前,他还有一个名字,叫陈不留,一个不留的不留。也是原书最大的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