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其实早有迹象。
在鹰崖城的那个夜晚,阿弥沙告诉他席琳大主教的故事。他说,她是那位教皇的导师。
后来在北地,阿弥沙在雪地上教自己使用羊皮卷轴时,他说,席琳是他的导师。
是自己太迟钝了。
曾经的星律教皇是自己的龙仆。这个认知一时间令小银龙惶恐起来。
他还是无法将阿弥沙与那个龙族眼中的“黑死神”联系起来。
“他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会是那个铁腕冷血的屠龙狂魔?”赫兰郁闷地开口。
“有没有可能,是你对他的定位不太准确?”戈利汶挠了挠头,“阿弥沙温柔……”那真是见鬼了!
这死人一千年不见,一见面就刮他的鳞。蓝龙暗暗咬牙,拳头紧了又紧。
“那你说,阿弥沙是怎样的人?”
“这个嘛,”戈利汶摸着下巴,思索着,“他十五岁破了德克索的护心鳞,年仅十六就当上银袍大主教,算是御法者中前所未有的天才。”
小银龙安静地点了点头。
然后戈利汶话锋一转:“但他主张屠龙惹怒了教皇,以至于被流放到北地,要不是席琳主教为他求情,可能一辈子都——你看,他就是个犟种。”
赫兰微蹙起眉,缓慢地一点头。
“二十岁那年,他跟导引派的艾德温争夺教皇之位,落败被流放到云海高地。换做是别人估计都得心气郁结,他却还是没心没肺的,在高地钻研调雨阵法,硬是把多余的雨水调到山那边的干涸地。”
赫兰轻轻地笑了出来。
他想起梦中见到的那个拥有一双金眸的阿弥沙,朝气蓬勃又精力旺盛,确实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优点说完了,”戈利汶停顿一下,强调道,“接下来是缺点了啊。”
原来犟种和没心没肺是优点?赫兰默默瞥了蓝龙主君一眼。
听起来不像是夸人的。
“作为教皇,他行事极端,竟然不分善恶主张无差别屠龙,逼得占教廷人数三分之二的导引派站在了他的敌对面。作为屠龙派出身的御法者,他居然爱上龙族,最后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戈利汶一口气不喘地讲完,仿佛这些话已经在心里憋了许久。
赫兰捕捉到话中的重点,犹豫须臾,还是轻声开口:“是银龙吗?”
“好像是吧?”戈利汶嗤笑一声,释然般向后靠在灌枝上,摆了摆手,“也不知道他凭什么爱得死去活来。当初他受刑的时候,那银龙可没有出现过。”
“哦。”
小银龙落寞的神情没能逃脱他的眼。
糟。戈利汶暗骂自己讲多了。
“你别想太多。一千年了我都没见到过什么能入得了他眼的银龙,那家伙或许早就去往生世界了,不然——”蓝龙主君目光游移,意有所指道:“他就不会给你那个了。”
循着对方的视线,赫兰疑惑地低下头。
戈利汶毫不见外地抓起他的右手,展示着那枚亮闪闪的龙晶戒指,“戒指戴在无名指上,这是人族婚配的象征,你已经算是阿弥沙的配偶了。”
赫兰抽回手,怔怔地用珍惜的目光描摹那枚戒指。
自己已经是阿弥沙的另一半了。这个认知令小银龙的心都雀跃起来,直接将银龙、替身之类的东西都抛之脑后了。
“喂喂,别高兴得太早,你的阿弥沙现在还半死不活呢。”戈利汶瞥他一眼,幽幽地提醒。
“对。我们快去翡翠宫吧。”小银龙正色道,双颊微红地站起身。
“你这脸红的模样,哈哈,我就知道昨晚你干坏事了!”
“没有!”
蓝松鸦与银喉长尾山雀一同钻出树丛,拍动翅膀,朝着绿龙老巢的方向前进。
途中偶遇巡弋于空的巨型角鹰,吓得蓝松鸦赶忙领着小白啾钻入树冠藏匿起来,接下来只敢在树丛中悄悄前行。
一直来到密林的尽头,终于,金碧辉煌的翡翠宫出现在它们眼前。
象征翡翠王庭的金边绿旗帜高高飘扬,一座由翡翠、黄金和大理石组成的奢华宫殿矗立于绿草如茵的湖畔。
银喉长尾山雀发出兴奋的啾鸣声。
宫殿周围的地面上,零零星星散布着许多形态各异的石像人,他们被雕刻得栩栩如生,和真人一般无二。
-霓琉斯。
-嗯?
戈利汶通过传音术与小银龙交流着。
-霓琉斯原本是湖心女妖的名字,她作恶食人,后来被星律教廷的御法者杀死,这个名字就成为了湖的代称。
-原来是这样。
蓝松鸦带着小白啾在空中盘旋,仔细观察着王宫周边的情况。
三段互不相连的白石长廊环绕霓琉斯湖排布,其中一段探入湖水直指湖心。
满载鲜花的游船徐徐徜徉于透彻如镜的湖面,几头体态优美的独角兽低头在湖边饮水,一切都是那么的安宁而美好。
忙碌的龙仆从四面八方来回穿过下方的青草地,他们给独角兽刷毛,用鲜花点缀长廊和草地,为露天长桌铺上纯白的桌布,搬运装着佳酿的圆木桶……
此情此景,蓝松鸦不由得诧异地叫唤两嗓。
-不是自身难保吗?死龙这是在干什么??
-他都不用布防的?!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这样,我们分头行动,谁先找到地穴入口就通知对方。用我的龙晶,你可以随时来到我身边。
面对戈利汶一股脑抛出的这些话,赫兰简短地回了一声嗯。
于是蓝松鸦与银喉长尾山雀就此分开。
小白啾扑扇翅膀,通过壮丽的黄金尖拱门来到入口大厅。
翠绿的墙壁、金光闪闪的柱子、天花板令人眼花缭乱的壁画以及彩色大理石地板那奇妙的图案组合……一切的一切都让它感到头晕目眩。
它硬撑着辨认方位,鸣叫两声为自己打气,摇摇摆摆地朝着某个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