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杰森,一切都没有好起来呀。
新闻中依旧是整日在播放哥谭市内各种糟糕的新闻,你也依旧总是很晚回来,带着很多的伤口、疼痛、硝烟味和铁锈味。你也很少再笑了,总是皱着眉思考什么。你不再带上漂亮的红色头罩,也不再穿那件棕色的、温暖的皮夹克,而是穿得和蝙蝠侠一样。你坐在沙发上,或者是餐厅中,我只用伸出手就能够触碰到你的手臂,可是我却觉得我们离得好远,无论我怎么努力,我都没有办法再走到你身边、抱住你了。
你说,这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是一切还是过去几天的那样,甚至好像更加糟糕了。为什么会这样呢?是谁做错了什么吗?是谁犯下了无法弥补的错误吗?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做到时间倒流呢?为什么时间没有办法停止下来,然后永远停留在最幸福的那段时间里呢?我又有了许多的问题,但是我不再去问杰森了,他没有时间回答。他最近总是很忙,总是在苦恼,我不应该去打扰他,他已经足够累和困扰了,我的问题只会让他露出更加为难的表情。
我只好自己一个人思考这些很难的问题。我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解决这些复杂的问题,只会抱着被我叫作“蕾莎”的红色狐狸玩偶胡乱地从随便的地方开始思考。我想得很慢,也想不出来答案。
我想到第一次醒来时让人感到难过的下水道,想到第一次和杰森见面时他的红色头罩和胸口的红色蝙蝠,想到他和我一起摘常青藤的叶子,想到他带我去见莱斯利医生和蝙蝠侠,想到他为我读《小王子》时的声音,想到辣热狗、意大利面、热可可和棉花糖的味道,想到去年圣诞节在韦恩庄园堆的雪人,想到春天到来的时候死去的艾斯林小姐。我想了很多很多,过去所有金黄的、阳光色的回忆像温暖的水,把我一下子就裹住了,让我像躺在下午的阳光里。
卧室的门外传来了阳台门被推开的声音,那声音很大,像一把刀猛地划开了安静的夜晚。我立刻从回忆中跑了出来,从卧室的床上跳下来,跑到客厅中。透明的水和暗红的血从杰森的身上滴落,蝙蝠侠的面具滚到阳台的一角中,差点就要掉下去,被他及时抓住边缘,重新放在了阳台的另一个角中。他从不断滴下来、在阳台瓷砖上形成许多片由血构成的湖泊中抬起头,勉强对我微笑,声音像为我讲故事时那么温柔:“我吓到你了,小星星,是不是?”
我用尽所有的力量摇头,却没有力量对他说“我没有被你吓到”。我跌跌撞撞地跑到他身边,想要抓起他的手臂,带他到客厅的沙发上为他包扎,可是灯光太暗、血又太多,我不知道哪里是他受伤的地方,哪里是其她人的血。我挑了一处没有那么多血的地方,轻轻拉住。有透明的液体落在他深灰色和黑色的衣服上,像夏天突然的暴雨一样,越来越急促。我焦急地擦拭着他手臂上的液体,可是怎么样也没有办法擦干净。
直到他用粗糙温暖的、带着血的手擦了擦我的眼角,我才意识到那是我的眼泪。
“别哭,别哭,小星星,对不起,我吓到你了。”他擦着我无法停止的泪水,“没关系,这些伤口一点也不严重,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我盯着他美丽的蓝绿色眼睛,像过去的那几天一样,它们依旧苦恼、困扰。他在皱着眉,但却对我微笑:“让我们到客厅那里吧,那会让我方便包扎。你能帮我拿来医药箱吗?”
坐在沙发上为他包扎的时候,他在盯着窗外的事物,我在盯着手里的纱布和酒精。冰冷的、刺鼻的酒精将柔软的棉花变得像它一样冷,被我小心地用镊子按在杰森的伤口上。他好像此刻变得和我一样,无法感受到疼痛,只是一直盯着窗外。那些白色的棉花很快被许多人的血染成了暗红色,颜色有些像他带我看过的火棘果。同样是白色的、带着许多孔洞的纱布被我一圈圈裹在他的伤口上,最后的末端被我仔细地打上了一个蝴蝶结。
杰森不再看向窗外,而是低头看我,我正在忙着把纱布重新卷起来、把酒精瓶的盖子盖上、将用过的红色棉花扔到垃圾桶里。
“我把一切都搞砸了。”他用很低的声音说。
在非常安静的客厅里,那句话像一个泡泡破裂的声音,让我非常难过。
“才没有!”我立刻用很大的声音否定了他刚才的说法,就像这样做就能够盖住他刚才的声音一样,“你特别好,你真的非常好,你是全世界最好最好最好、全世界第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