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苏仟眠注意到于皖的异常,在他往后倒去时就先一步将他牢牢抱在怀里。手里的剑跌在地上,他握住于皖伸出的手,竟是罕见的冰凉。
于皖脸色苍白,手里却不住用力,紧紧抓住苏仟眠的手,如溺水之人抓紧浮木。苏仟眠不住地喊他,终于见于皖眼睫动了动,睁开眼却是一双血瞳。
“师父?”
于皖目光溃散,毫无神采。苏仟眠还没缓过神,手上的力道骤然一松,于皖已经昏了过去。
昏黄烛光照亮于皖毫无血色的脸,苏仟眠轻叹口气,拉过于皖一只手,试探着往他体内注入灵力。
于皖后来教过他几次如何平复灵力,但苏仟眠总是不忍心,从未完整运转过一个周天。眼下迫切需要的时候,他不得不逼自己狠下心来,去面对不愿面对的一切。
随着灵力的深入,于皖那破碎不堪的灵脉再一次显现在苏仟眠眼前。
此刻,苏仟眠对叶汐佳所述的那些话有了更深的理解。于皖灵脉堵塞,体内灵力混乱一团暂且不说,金丹自内而外皆是黑雾,源源不断地散发出黑色的魔息,却又因他的灵脉而停滞,几欲冲破。
这是苏仟眠从未经历过的场景。心间恐慌和绞痛交织在一起,他只得逼迫自己平静下来,按照于皖之前所说,输送灵力帮于皖平复。
就在他小心操纵灵力,聚精会神之际,耳边忽而传来一阵笛声。
笛声宛转悠扬,如山谷回声一般,在寂静的夜中,不自觉地让人心静下来。与此同时,苏仟眠惊异地发现,于皖体内的灵力也因这笛声而缓缓稳定下来。
苏仟眠心里生出疑惑,又被强压下去。于他而言,眼下最紧迫的事是确保于皖无恙,而非追究吹笛子的人是谁。
在笛声的帮助下,苏仟眠引导于皖的灵力趋于平稳。他长舒一口气,睁开眼,想着该向吹笛子的人道个谢。
笛声恰巧停了下来。
苏仟眠收回手,站起身。待他走到院中环视一圈,已见不到任何身影,只有柳树依旧垂着枝条,随风掉落几片叶子在地上。
苏仟眠回头看一眼,心中犹豫挣扎,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将于皖独自留下——毕竟于皖刚平复下来。
想来此人不愿露面,恐怕追也是追不到的。
苏仟眠走到房内,坐在于皖的床边。
他心底的恐惧和慌乱因于皖的恢复而被排解。担心光线刺眼影响于皖休息,苏仟眠扭头吹灭了蜡烛。
屋内陷入一片昏暗,只有些许月光顺着窗户洒进来,落在窗边的桌子上。苏仟眠盯着桌角摆放整齐的几本书看了会,心道,不知哪里能学笛子。
他就这样在于皖身边守着,直至天明。光线渐渐充沛起来,苏仟眠也总算能够重新看清眼前人。
一夜而过,于皖的脸色好上不少。苏仟眠直直地看着他,目光一点点扫过于皖纤长的眼睫和高挺的鼻梁,再往下时……
喉间一紧,苏仟眠下意识地扭头看向门外,笛声早停了,院里什么人都没有。
最不该回想的事情偏偏在此刻浮现,前几日的荒唐一梦历历在目,让他坐立难安。
“于皖。”苏仟眠喊道,声音很轻,而于皖并没有回答。
他还没醒。苏仟眠想,就算现在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的。
这一想法激得他站起了身,却又犹豫不决。苏仟眠再次环顾四周,没有人。这么早,别说有人了,连只雀儿都没有。
苏仟眠狠狠咬了下唇,可疼痛也无法让他打退堂鼓。他弯下腰,一点点缩小自己和于皖的距离,还在心里默念道,不是的。
不是的,我只想凑近些看看他,看看他有没有恢复一些。
他将手放在胸膛上努力压抑着心跳,这些许的距离比曾经跨过的海还要遥远。苏仟眠闭上眼睛,这一刻他所有的自我安慰的借口都消失了,他知道,他靠近于皖,只是因为他的喜欢,他的爱意,所以才会有这样胆大包天,欺师灭祖的举动。
门外猛地传来巨响,在这个晨间显得格外惊心。苏仟眠直起身,心跳快得不受控制。
原来是门被风吹关了起来。
门竟然一直没关么,苏仟眠感到恍惚。
而于皖也被这一声响吵醒了。他皱眉坐起身,熟悉的声音让苏仟眠回魂。
“仟眠?”
耳朵一瞬间热起来,苏仟眠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手藏在背后发抖,声音也发抖,他勉强笑了笑,“师父醒了。”
还好没被发现。
于皖满腔疑惑,下意识问道:“你怎么在这?”
苏仟眠已经冷静下来,垂眸避开他的目光,道:“师父昨夜昏了过去,全身冰冷,我怕出事,便在此守了一会。”
“昨夜?”于皖喃喃道。他昨夜本只是因苏仟眠而忆起年少练剑,却不知为何又看见狼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情形缠上身来,挣不开逃不掉。
“师父昨夜……”苏仟眠犹豫着,小心看他一眼。于皖放缓声音,道:“但说无妨。”
“师父昨夜的眼睛,变成了血红色。莫非是心魔发作?”
“是。”于皖没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