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他进了屋,才发现林祈安依旧立在于皖的门前,不知守着什么。苏仟眠隔窗看了一会,总算发现林祈安的异常之处。
掌门的衣服,今日似乎穿得不太对劲。
于皖没觉得睡了多久,醒来睁眼一看,天都快黑了。趴在桌上的一觉竟比去南岭几日的晚上睡得都要好,他心道,倒真印证了那一句,此心安处是吾乡。
他贪婪地享受这片刻的安宁,并不急着起身,直到指尖碰到本翻开的书,才想起来自己在做什么。
本是趁空闲看了会书,后来觉得头晕,他便趴在桌上闭眼缓了一会,结果睡到现在。
于皖直起身揉了揉眉心,没顾上不知何时散去的发,而是盯着书页上被压出的皱褶,十分心疼地用手指抚平后,小心摆放在一旁。
发带被好端端地放在桌角,于皖心下正疑惑,踏出的第一步就踩到了什么东西。
是件衣服。
心间猛地一惊,他残留的些许不清醒眨眼间飞散地无影无踪。
于皖急忙取过地上的衣服,借着窗边的光和颜色判断出来,是林祈安的。
抬起头,门被好好地关着,他却已经回想不起是不是本该如此。于皖将这件已经脏了的外袍搭在椅背上,打算明日洗干净后再还回去。
顺便和林祈安说个清楚。
想到林祈安这些年一直对那些流言耿耿于怀,于皖心间发愁,不知该如何开口,又该怎么掌握好分寸。
他带着满心愁绪打开门,措不及防地,竟有个人直直朝他倒来。于皖忙地伸手扶住,和那人对上视线。
“祈安?”
“师兄。”林祈安不自在地笑一声。他稳住身形,转过身道:“这几日是不是累坏了?”
于皖也是一笑。他摇了摇头,正了神色道:“你在外面等多久了?若是有事可以直接喊我。”
“没事,我没等多久。”林祈安说罢,一歪头便看见自己那件外袍。
于皖也回头望一眼,解释道:“掉地上了,洗干净给你送回去。”
“不用麻烦师兄,我顺手带回去就行。”林祈安的视线落回于皖的脸上,“你门没关,进来时看到你睡着了,怕你着凉,所以披了件衣服。”
于皖道:“多谢,不过下次别这么做了,你是掌门,别因我毁了仪表。”
林祈安神色一滞,于皖示意他坐下,然后背过身去找东西。
“师兄。”沉默片刻,林祈安的声音才在背后响起。于皖听到他问:“要不要我帮你点个灯?”
“不用,找到了。”于皖垂下眼。他其实有意在拖延,因为他打算今日就把话说个清楚。
于皖走到林祈安身后,将手事物递出去,“南岭特产花茶。大师兄的那份,我午时遇到他就给过了,这是给你的。”
“还是师兄好啊。”林祈安压根没想到于皖还能带特产回来,长久地喟叹一声,话里全是惊喜。
“我一直都是你的师兄。”
于皖看着林祈安将花茶顺手放在桌上,听到这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后,手指微微动了动。
屋内光线晦暗不明,于皖立在林祈安的背后,低头也只能看见他的发顶。林祈安等了半日,头发也有些乱。于皖没有伸手帮他整理,继续说了下去:“以前是,以后也是。”
蓦然地,那一包花茶被林祈安握在手心,干枯的花朵和茶叶一同被捏成碎屑。于皖看到林祈安低下了头,双肩微微有些发抖。他深深吸口气,好像总算得到勇气开口:“只是师兄吗?”
于皖闭上眼,没有留给他一丝幻想,道:“祈安,你我只会是师兄弟。”
直到这一刻,林祈安才明白于皖不点灯的意图,是为了看不清彼此,还能留些余地。
于皖原本也没想过要同林祈安说得这么明白,可林祈安所做的种种,尤其是李桓山提到他这些年梗在心间的结,让于皖意识到,只有快刀才能斩乱麻,只有他狠心拒绝,才能阻止林祈安浪费更多的精力,阻止他误入歧途。
若林祈安要因此而怨恨什么,于皖也都能接受。相较于林祈安的前途,他承受什么都不算过分。
“师兄和我说过,你如今还将以前的事记在心里。”于皖叹气道,“祈安,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你和我一样,生出心魔。”
一段长久的寂静后,林祈安终于回答他,“我知道了。”
“祈安。”见他站起身打算离开,于皖还是补充一句,“抱歉。”
林祈安左手拿衣服右手提着花茶,闻言他转过身直视于皖,摇头笑道:“师兄,别道歉,你什么都没做错。”
他又举起双手示意没有空余,道:“帮我开个门。”
林祈安的语气听不出任何异常之处。天太黑,于皖也看不清他的神情,走来替他打开门。
门应声而开的同时,林祈安突然伸手抱住他。
只惜林祈安两手腾不出空,与其说是拥抱,不过是他把头搭在于皖的肩上停了一瞬。
于皖则是呆滞在原地。待他回过神,林祈安已经走出几步远,扬声道:“师兄,我走了。”
被风吹动的中衣勾勒出他瘦削的身影,明明和寻常没什么两样,于皖却心虚地在其中尝到一股落寞。
将目光收回,于皖没急着点灯。他在黑暗中伸出手,往肩头处探去。
那里留下几滴未干的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