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样的话很令人心下高兴,卫含章心神一松,就被迎面而来的风灌了一嘴,闷声咳嗽起来。
他咳时看着吓人,连声不止,像是要将肝胆都要咳出来。
那人见着了也怕,“诶,大兄弟,你这身子骨单薄啊,这行商劳苦......”
他说不下去,越国对于商户没有前朝那么苛刻,也允许科举做官。但确也是下九流的行当,而且也不是谁都有宁相那个背景,一搞就能把自己搞的富可敌国。
这行脚倒卖的日子更是艰险,谁家要是富足闲余,何苦亲自干这个?
“嘶”,顺着那些人的怜悯同情,卫含章暗自抽了口凉气。
卫大将军没被人说过身体不行,都怪吴地那该死的瘴气让他咳的跟个肺痨鬼似,实际上又没什么大问题,白让人看了觉得矫情。
但他演技高超,知道该如何崩好表情应付过去,他连连摆手,“没事没事,老毛病。这不还有一家老小等着吃饭呢。”
此道是不通了,但带着个鹰隼就敢独身浪荡的卫大将军岂会只有这一种技法?
过往之人要查文牒、户籍、过所、路引,还要一一比对仔细盘问,但是有一类人不需要这么严苛。
奴仆婢子严格意义上不算人,只需在主人家的一应文书上有注明和描述身形样貌的即可,在那块儿作伪,相对简单容易多了。
一般人家不会在半道上,买这么个大男人回去,都是从人伢子手上买卖手续齐全的。
况且还要私自在文书上增加添改,冒着被查验出的风险,不值当。
卫含章拐去了个没人处,唤出鹰隼,拿回自己的包裹,用水囊中的水将自己的手脸洗净。又一通描摹后,再用缩骨术一缩,着上裙裳,取下束发的木簪,换来挽髻。不多时,就变身成了个落魄美人,肤如凝脂,手如柔荑,身量芊芊,不说倾国倾城,在西北也算是稀罕的了。
这一下,对于有些权势之人,冒些风险又何妨?
他折了根草插在头上,示意卖身。
然后寻了个便于车马通行的岔道口,抱膝坐在路边,坐等愿者上钩。
不知道是他运道不好,还是这段时间确实在严查过关之人,大半个时辰过去,都没有遇到合适的待宰肥羊。
倒是有不少愿意带他往上京走的,一应被他用出价不够给拒绝了,其中有个商头豪气,开口就是千两银子。
卫含章心动了一瞬,好在理智清醒,他得赶紧回营,中秋将至,指不定鞑子那边要搞什么幺蛾子。
不然,他还真可以像在吴地一样,找到合适的人,就下他个卫氏“仙人跳”,挣个出场费,也教教那些人世上只有夫人好。
还遇到几个劝他迷途知返,甚至乐意给点小钱帮助他度过难关之人,卫含章也悉数婉拒。
毕竟,他不需要迷途知返,他需要尽快不暴露身份的回营,嫖姚侯还是要点脸的。
但这干等着的功夫实在难熬,卫含章心头都在念叨,怪自己斩草除根,坐这儿都没个地痞流氓来给他找个乐子玩。
不像吴国和蜀地,一会儿来一波,一会儿又来另一波,赶巧了还有英雄救美,相当的有意思。
同时又无比坚决的坚定了看到一个收拾一个,遇到一窝收拾一窝的想法。
自己没有办法保证人人富足,无人被逼无奈走到这般卖身求钱地步。那尽可能的做到,那人能真的被人买走,得些救命银钱也好,而不是哪里窜出个匪贼,再让人雪上加霜。
昏昏欲睡之际,卫含章看到了张上万两的银票被递到他眼前。
假的,卫大将军下意识反应。
然后看清楚了银庄印章及字号防伪图案后,他只有一个想法,这人疯了吧?
这下就算是有计划打鞑子的日程,他也要赚下这钱。
不给人反悔的机会,卫含章伸手就攥紧银票。
宁怀沙往西北而来,看这贫瘠之地上却一路安定,心中的暖意翻涌,便更想早些见到那人。
谁知将至庸关时,却见到了个姿色不错的姑娘在那儿卖身,尤像给白璧添瑕。
宁相心如铁石,没闲心管人家的事,但这在西北地界上,他又想管管,大不了招进相府做侍女。
宁怀沙稍微定睛看了她一眼,就觉得自己可能疯了。
他怎么会觉得这人像卫含章?嫖姚侯不该在西北大营里吩咐人准备迎接皇帝派来的使者,顺带再心寒皇帝一下,唾骂自己两下吗?
于是他拿出随身带着的银票,抽出那张压箱底的,面额最大的,鬼使神差地递到那人面前。
心里还没有丝毫不舍,无论她与卫含章有无关联,他只希望这人以后过的舒心顺意即可。
对着手里那张银票,卫大将军是昧着良心也说不出不够,他抬眼想看看是哪个蠢货如此急色,以期用什么样的手段,先把他骗的五迷三道再说。
目光相接,两人俱是一愣,然后同时出声。
卫含章连声音都没有遮掩,直接扬眉骂道,“混账东西!你钱是大风刮来的?如此败家?”
宁怀沙皱着眉,神情迷震,“你军费不够?”
阔别五年,再相逢时却是这奇诡场面,说完后两人那上脑的气血也缓了下来,于是莫名尴尬。
卫含章想给自己一巴掌,他直接让鹰隼去掳走一个过了关的人的文书再易容不好吗?或者让鹰隼回营叫周浵来接自己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