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食上过一轮,稚子幼童便被恩准四处游玩。
宁怀沙不想和毛孩子们厮混,但更不想在殿堂中看他那尊父和嫡母的脸色,便也一同出去了。
这个时代,孩子们玩乐的东西稀少,更不知不用预约门票就能参观这堂皇宫殿的机会珍贵,于是欺负人就显得尤其好玩,何况若是聚众一道,那快乐简直是加倍的。
法不责众,大家一起做了则又不怕被责罚,何乐而不为呢?
好在是在宫中,以宁怀恩为首的一群人做得便也不算过分,都是些像抢走他的糕点、奚落他的衣裳是宁怀恩穿过不要的,这样不痛不痒一类。
此般的小打小闹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会有什么效果不太清楚,但对于一个之前已经活了二三十岁的灵魂来说真不算什么,属于宁怀沙都不屑于理的那一类。
结果那群人却被另一个小孩教训了顿。
想到这儿,宁怀沙不得不感叹卫侯的打架天赋可能与生俱来。
当时,卫小世子发现一群人不仅闯入了他寻到的风水宝地,还在他的地盘上以多欺少、炫耀权势,便出声制止。
当然,正在兴头上的人是不会怕一个落单了的小孩儿,于是卫小世子发觉自己的话不管用后,撸起袖子就干趴一大群。
可谓是宁怀沙见过的群架中的天花板,叹为观止的那种。
宁怀沙本不在乎一群小屁孩做什么,被“救”了也不怎么感动,但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基本的道谢还是要的。于是当他向卫小世子走近表示谢意时,便发现那不是一般的小美人儿。
眸明似星辰,肤白疑霜雪。
这下子,那老色鬼的良心才开始后知后觉地泛滥起来。
此地偏僻,不然宁怀恩也不敢聚众来“收拾”自己,小美人虽看着衣着不凡,但孤身一人来此,莫不是像自己一样被人排挤?抑或是遇着了什么伤心事,想独自寻一处抹眼泪?而今日他揍的这群人,高官勋贵子弟皆有,不知道会不会好收场。
还未等他询问关心,一盘糕点就递了过来,“宁怀沙?宁尚书府的?给你。”
宁怀沙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腰牌,他厌憎极了那三个字。
“宁”者宁静、安宁。
那宁济州,于国,不说宁国定邦,连安守本分都做不到;于家,不说以身作则、言传身教,就是连基本的夫妻和睦、家宅安宁都做不到。
还好意思给自己取这么个名字。
“怀沙负石,赴流鱼葬”,好像他给自己的孩子取这么个投水死义的名字,就能证明他有多忠心耿耿似的。
就好像守着那个宁静济九州的名字,他就真给天下带来了安宁一样。
况且宁府其他孩子叫什么怀恩怀德怀信,若不是他基本上没怎么见过宁济州,而他的生母在尚书府过的连个婢奴都不如。他还真会以为那人是见了他有所不同,对他所望甚高呢。
有时候宁怀沙也想过,或许就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呢。
人宁尚书可能没那么多想法,不过是自己降临时,下人给他通报了声,他看到了脚底的沙土石跞,恰好这一辈轮到“怀”字,就给了这么个名字。
但若不是姓宁,今日他也进不了这宫,遇不上这狠辣的小美人。
于是他小声地,“嗯”了声。
既是示明身份,又不多说为什么那些人专挑着他欺负。
那没什么意义。
阴沟里的人有时呼吸都是罪恶,更别提发声抱怨宗族家庭。礼法压下来,他仅剩的惹人同情怜爱的可怜,都会变成不知感恩的白眼狼,活该。
却不想落到卫小世子眼中又是另一副模样。这小孩儿被欺负了也不吭声,倒是会乖巧地道谢,就是声音小的跟娘娘宫中的猫儿似的。一看就是自小被打压得狠了,说话都无中气,天可怜见。
于是卫含章鬼使神差地开口道:“要不你认我做哥吧,以后我罩着你,看谁还敢欺负你。”
宁怀沙看到了糕点,就知这小美人大概是到偏僻处偷嘴的,而堆叠好的一盘糕点未有散落,可见身手是真好。从他的话语举止中可知这小美人也是个不好欺负的主,且未佩腰牌,该是靠脸就可以在宫中随意走动。
这小美人靠山大着呢,宁怀沙遂放心下来。
至于那小美人口中认哥一事,他委实没有兴趣。倒是小美人随身带的玉佩品质不错,该能换不少银子,那他母亲半年的药钱该也够了。
于是他从旁边摘了朵花,递与卫含章道,“哥哥,给你。”
然后抱了下卫含章的腰,趁机取下玉佩揣进袖中。
卫小世子不知有未察觉,倒是抚了抚他的背道:“我叫卫含章,以后你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可以到卫侯府找许管家。”
......
宁怀沙从多宝阁上取下个檀木盒,里面置放的玉佩用丝巾细密地裹了圈,下面垫放着棉絮,“唔,在这儿呢。”
“这么多年,我都没用过我那好哥哥的身份行过方便,不然朝廷上那帮老家伙哪儿还会对我吹鼻子瞪眼?”
宁怀沙勾着赎回来的玉佩上的缨络,眉飞色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