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烬咳了两声,没有直接回答,朝边上一盆已枯死的桃枝指了指,嘴里还念了句咒语。
桃枝骤然发出了点点新芽,方骞瞪大眼,再看雪烬时隐隐有崇拜惊喜之意:“姑娘乃神人,竟有此等枯木逢春之术!”
雪烬也没说什么自己是捉妖师抑或捉鬼师,这一手露出来,方骞自然而然觉得她是个正儿八经的能人异士,不算骗人。
“员外现在可以说发生何事了吧?”
“哎,说来话长,”方骞叹了口气,“三月前我刚经商从外地回来,家中便隐约发生了一些变化。”
“我向来有养些奇花异草的爱好,先是院子里珍养的花草树木大片大片枯死,种什么也不成活,喏,就像这桃枝。后来家中马儿也成夜惊鸣,夜里还总听下人们说听到异响。”
“再后来夫人精神也不大好,大夫更是束手无策,只让将养着。奇怪的是,若真是瘟疫,为何除我夫人以外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安然无恙。”
“一个月前,我夫人的病越发严重了,整日梦魇,有人提醒我说是……是缠上了脏东西,请了道士来做法,并未有什么用处。”
雪烬沉思片刻后道:“可否带我去瞧瞧尊夫人?”
方骞连忙点头:“自然可以。”
他们来到一处主院中,院内白墙红瓦,窗明几净,边上枝头的花开得极为艳丽。
鲤奴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可能是花太香了。”
雪烬倒是毫无异常,等方骞推开门,她一踏进去,便看到躺在床上的女子。
面容生得标致,秀眉下一双眼紧闭着,只是脸色异常苍白,额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病气。
有丫鬟端了药进来,方骞接过:“我来吧。”
他弯下腰轻喊了两句:“阿瑛。”
女子睫毛颤了颤,艰难地从梦中醒来,看见是方员外,虚弱地喊了声“夫君”。
方骞不可谓不心疼,将她扶坐起来靠在床头,只是女子刚喝了一口便难以下咽,往后都吐了出来。
“阿瑛,这是我请来看家中风水的能人异士,或许对你的病有所帮助。”方员外顺了顺她的背,介绍了下雪烬和鲤奴。
阮瑛轻轻点了头表示应和,她精神实在不大好,雪烬静静地瞧着,问道:“夫人方才似乎梦中不大安稳?”
阮瑛抬手挡住窗边射进来的光线。
雪烬勾起一点笑意:“夫人梦见了什么,能和我们讲讲吗?”
阮瑛抬臂时露出的一节腕子很清瘦,皮肤显得极白,她垂下眼,隐在阴影中。
“没什么,总不过是梦见一些故人,”阮瑛轻声道,“妾年少时在乡下住,后来发了场洪水,亲友皆故去了,总盼着他们能来梦里瞧瞧……”
“别说了,”方骞一听这话,情绪似乎有些不大对劲,“那些都是去了的,来找你这个活生生的做什么?”
阮瑛勉强笑了笑,轻拍了下方骞的手安慰他。
方骞转头问雪烬:“姑娘可看出来什么?”
雪烬摇头:“什么也没看出来。”
方骞神色不免有些失望,他与阮瑛青梅竹马伉俪情深,找了许多办法也不见她身体好起来,早已经急得不行。
听到雪烬这样说,他语气冷淡了些:“既如此,那便请二位……”
“方员外这院子里种了不少桃木,夫人很喜欢桃花?”
阮瑛愣了愣:“这是我与夫君成婚时特地请人种下的。”
相当于他们情意的一种见证。
方骞点了点头:“是啊,取桃之夭夭,宜室宜家之意,何况桃花正同我夫人美貌相映,便种了许多,姑娘可是觉得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只是我觉得稀罕,院里这桃花颜色艳得发红,比之其他地方深了不少,大概是我不太懂桃花品种。”
方骞偏头看了眼枝头摇曳的深红,他道:“这桃木是我从西域得来,同我们郢州品种不同,倒也没什么稀奇。”
鲤奴撑着下巴道:“桃木虽好,但阳气过甚,容易阴阳失衡。”
“不错,”雪烬顺着话下去,“尤其种了满院,夫人如今病气缠身,若是能将这些桃木移走或砍去最好。”
方骞沉默了会儿,他皱眉道:“原本种这桃树是作为我二人成亲的见证,又加上从前风水师说桃木辟邪,若是适得其反,当然应该砍掉。”
到底是情意的见证,还是从字里行间品出些舍不得的意味。
雪烬道:“也不必非要砍掉,可以让夫人换个院子住。”
“这样也成,”方骞好似在思量什么,“其余的还有什么……”
“娘亲!”
有个四五岁的女童跑了进来,扎着两个小辫,异常可爱。
她拉住阮瑛的手:“娘亲你怎么不陪我玩……”
语气有些委屈,方骞拍了拍女儿的肩头:“娘亲身体不舒服,承欢乖,让丫鬟陪你玩,不要打扰娘亲。”
“好吧。”承欢有些失望,但还是拉着阮瑛的手。
雪烬敏锐地发现,阮瑛看着自己女儿的目光有些僵直。
她唇角绷紧,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承欢,然后面色才放松下来,露出一个笑:“乖,过几天再来找娘亲。”
承欢这才放开她的手,转头看见雪烬和鲤奴,有些不大高兴地鼓起腮帮子:“我讨厌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