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不辨男女,古老又缥缈,甚至还能从其中品出一丝温柔来。
折银起了身鸡皮疙瘩:“我吃你个仙人……”
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被吞噬,胸腔被土收紧,直到呼吸困难。
旁边的小燕儿脸色已经变得青紫,然后转过头看了眼蒋庆。
折银感到有些窒息,他迷迷糊糊地想,怎么有水声?
他们没看到,巨蛇冰冷的眼睛此刻终于出现了一丝讶然。
它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身后一个更加巨大而恐怖的影子在石壁上升起。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在一刹那,它浑身被一条水形成的龙绞紧缠绕。
水猛烈冲刷涌动的沙土,沙土想要逃窜,水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将它们禁锢、分解。
远远望过去,那水龙甚至是静止的,只有身处其中才能感受到它无形的冲击。
苍波缭绕,一条蛟龙从水中缓缓涌出,白色的鳞片映射出点点寒光,它硕大的头颅出现在巨蛇耳边,蓝色眼睛如深海般沉静,冷冷地注视面前的一切。
巨蛇感觉自己的身上好似压了一座大山,它觉得自己的身躯正在被侵蚀,仓皇想要反抗,山洞一阵猛颤,整座黑云山都在剧烈晃动,大地出现裂痕,无数飞石落下。
它想把出现的这些通通埋葬。
哗啦!
江川河海的水自苍穹泼下,整个世界突然没入了一片海中,汹涌澎湃的海啸袭来,所有的力量都在流动的蓝色中被分解了。
巨蛇眼睛骤然瞪大,连接它身体的黑云山正在疾速崩塌,分散在这片盈盈水波中。
沉酌几人身上禁锢的力量被瓦解,他们在水中漂浮起来,一条有几丈长的赤目金鲤奔涌而来,用尾巴将他们卷回了陆地。
蛟龙静静地注视着巨蛇,以及它身体里的那块玉石。
巨蛇平静下来,失去了黑云山的连接,它变成了一条躯干犹如参天大树的土蛇,在水中也丝毫不受影响。
它好像明白了眼前的是谁,两两对望:“只剩下碎片了。”
它指的是自己身体里那块玉石,仔细看,玉石的表面已经呈现暗淡的斑驳痕迹。
“你不应该这么弱,发生了什么?”白蛟问。
“我们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巨蛇红色的眼睛垂下,有不可名状的哀伤。
“其余的在哪儿?”白蛟又问。
这玉石不过是块碎片,已经失去生命了,很难再令它恢复生机。
巨蛇望了望头顶,模棱两可地答了句:“保护好你的,不要让他们抢走。”
说完,它护着怀中的玉石,朝地底下快速游去,消失不见了。
沉酌醒来时,第一眼看见自己房间的流苏帐。
他迷迷糊糊地头疼,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睡了很久,对了,他和蒋庆约了去冰嬉,然后他们上了座很高的山,再然后……
那种深埋地下的窒息回忆扑面而来,沉酌惊坐起,猛地干呕了一下。
“醒了?”雪烬在一旁的桌边喝茶。
她穿了身烟罗绮云裙,明明是艳丽的颜色,却因脸上寡淡的表情而显得清冷了几分。
沉酌抿紧唇,半晌后豆大的泪珠一个接一个掉:“对不起。”
雪烬并没有任何表示,没有责怪他,也没有接受他的道歉,只问:“怎么想到的去那儿?”
沉酌擦了把脸,眼睛红红的:“蒋庆要去寻个珍珠,我便陪他去了。”
雪烬浅笑一声:“你倒是讲义气。”
虽然雪烬没明着表示,可沉酌就是直觉她生气了,光着脚就跑过来拉她的衣袖:“雪烬姐姐,是我的错……”
雪烬没搭理他,沉酌蹲下身,软糯糯地拿她的袖子擦眼泪:“我再也不随便乱跑了。”
后面的事情他都不记得了,只依稀看见了折银,但并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脱的身。
他抬起头,像只可怜的害怕被抛弃的小狗:“你原谅我好不好?”
雪烬有些嫌弃地抽回袖子,她新做的衣裳,被沉酌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行了行了,”雪烬将他拉起来,“地上不凉?好奇未知事物不是什么错事,只是要看看自己的能力,若是为自己招来危险,便成了蠢事。”
“知道了。”沉酌红着个眼睛,还是哭得一抽一抽的。
雪烬冷着个脸,内心无声地觉得这小玩意儿哭起来真可爱,像个被蒸得水汽腾腾的小包子。
“以后跟着我学术法。”
这话一出,沉酌愣怔在原地,直接都不哭了。
“不愿意?”雪烬问。
“不是不是,”沉酌咧出个笑,“我好高兴的。”
雪烬仔细想了想,沉酌无法像其他凡人一样修内力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的体质已经被改变了。
尽管她觉得人妖殊途,已经尽可能地不将他牵扯到妖的世界,可当时没考虑那么多,自打那两口血喝下去,他便注定不能和普通人一样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教他功法,以后遇到危险时有自保能力。
这样就算以后分别,他也能保护自己。
“那你以后该叫我什么?”
沉酌眼睛弯弯笑得鼻子冒了个泡,模样有些呆傻,站起来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