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这个叫法让人奇怪,应秋满心虚地回头望了一眼殿中的菩萨。
“普通修行者而已,算不得神仙,阁下莫要折煞我了。”他话说得客气,语气却不善,然而对方听了不但不恼或识趣离开,反倒背着手笑呵呵地望着他。
倘若应秋满多去看几次戏,就该能揣摩到此人带水似的眼眸里,流淌的并非他所怀疑的取笑之意。
“妖修行术法,最后能羽化登仙,我只是觉得你……一定可以。”徐漱元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样的预感,并且这预感里还有些期待,期待自己能看到眼前这只小羊会成仙,甚至是……在他面前成仙。
只不过他并没有将这预感告诉面前的小羊,而是掏出袖中一枚玉佩,递到对方面前,道:“我一眼便觉得与你有缘,阁下此后若有事,可到城东元亲王府寻我。”
应秋满看着那枚玉佩,并没有去接,心下全是疑惑。
疑惑此人要干什么,疑惑自己哪里招惹了这样的人物。
然而他没接玉佩,这位元亲王竟欺身凑近,低头扯过他腰封,将那玉佩挂到了他身上。
一股清淡如冷雪的气息传来,一缕青丝落在应秋满眼前,之前感知到的那股奇怪气息此刻撕开蒙面的纱,幽幽缠绕到应秋满的身上。
温暖的,沉重如山的,哪怕他走过千山万水,感受到这气息时,仍然感觉到自己像是被那气息吸引笼罩和……保护。
很奇怪,明明自己灵力虚弱时,感受到的是害怕,此刻却被这气息“保护”,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安宁。
他想得出神,看着眼前的发丝出了神,直到对方为他系好了玉佩,偏头对上他视线,应秋满这才回过神来。
“元亲王徐漱元,你可以靠这个名号找我。”说完轻笑一声,应秋满看到他悬在半空的手,不知意欲何为,然而这位元亲王最终什么也没做就放下了手,而后便转身阔步离开了,只留他愣在原地,想不出这一系列事情的缘由。
为什么要找他?为什么这么笃定自己会找他?
莫名其妙。
应秋满低头看了一眼那枚玉佩,一面流云样式,一面光洁无物,简单得很,没什么独特之处,反倒是坠在下面的黑色珠子被阳光照射,泛出隐隐的光。
犹疑间,应秋满抬脚就要跟出去,谁知到了门口,四下空无一人,唯有扫撒的僧人正专注着自己的事儿。
护国寺在半山,这后门出去就是蜿蜒着下山的小道,应秋满追了几步不见踪迹,只好举着玉佩叹了口气,随意倚靠在旁边的树上。
只是没待片刻,那树好似成了精,自以为微不可察地扭动着,叫应秋满好奇起来。
虽说佛祖脚下成个精不是难事,但应秋满这几年把这儿的万事万物都感受了个遍,总不能他去扬州一趟,回来就有玉兰树成精了?
他不动声色,慢慢运气捏诀,也不急,就那么靠着等待那玉兰树显出真身。
“哎呀哎呀不好玩!”玉兰树终于耐不住应秋满这遇事就先按兵不动的性子,没等多久就颤动枝杈,显出了原型。
小妖伸了个懒腰,抖抖脑袋上的玉兰花瓣。
“阿礼,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应秋满眼里又惊又喜,面前这位是他小时候的玩伴,原身是棵橘子树,名唤叶礼。
叶礼修行之法与他大相径庭,所以即便二人劫期相近,却也没有共同度过劫期的经历。
更何况,他那度劫期的方法,应秋满倒也不敢与他共处一处。
此刻这人面色虽跟他差不多欢松的样子,但透露的疲惫叫应秋满一眼看出,这也是刚过了劫期。
“我为什么不能到这儿啊?”叶礼把手一抱,歪头故作气愤。
他这话说得问心无愧,好似是应秋满大惊小怪了。
应秋满知他口舌伶俐,素来争不过他,闭嘴笑了两声,抬手摘掉了叶礼头发上叶子。
玉佩顺着手腕滑到臂弯处,恰好落在了叶礼的眼前。
“你哪儿来的这个?”叶礼脸色一变,似是有些惊奇。
应秋满顺着视线望过去,解释道:“刚碰到一位香客赠的,我正想怎么还回去。”
此话一出,叶礼眼中讶然神色褪去,登时面露土色急忙后退,对那玉佩避之不及。
“还不回去了。”
“怎么了?”
应秋满看出叶礼对这玉佩的惊恐,猜测对方应当知道这玉佩来头,甚至会是十分危险的东西。
“这下面坠着的珠子,是北域雪原的血矿,结合当地的某种血蛊炼化方法,送出去就会认主,永远追随不死不休,根本没有还回来的说法。”
认主?
“那他是尝试摆脱这东西,想要我给他挡祸?”应秋满拧眉愁闷,就知道这人为何莫名其妙送人玉佩,原来别所有图!
“大意了,就说不能接无缘无故送来的东西。”
应秋满正想着如何还,叶礼却一脸无语地又凑过来,捏住应秋满的下巴,叫他抬眸看自己,很是无奈地问道:“小满,咱姥是给你拔情丝了吗?”
“拔情丝?那是修同悲道才需要的啊,我不用。”
叶礼闻言:“……”
叶礼阖上了双眸,长长地吸了口气,而后重重叹出去,换了个假笑无奈的表情,伸手拍了怕应秋满的肩膀,语气像是在安慰:“没事的,你很快就要懂了,拿着玉佩赶紧寻人家去吧,告诉他你要还回去。”
他说话云里雾里,应秋满听不明白,甚至末了还叮嘱一句:“别让自己吃亏就行,反正咱们妖活得更久,不行咱熬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