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颌被钳得生疼,影七看着那双一动不动的眼睛里危险之色更甚,明摆着皇帝是认真的。想起来如今自己这般任人鱼肉的境地,进不进后宫又有什么分别?他嘴里一阵发苦,逃避般闭上了眼。
紧接着下颌却被甩开了。
梁衡不咸不淡地说:“什么表情,朕有这么吓人吗?”
他再睁眼的时候,头已经抵着梁衡的肩膀,腰上圈过来一只手,随后便被拍了拍。他听见大燕的帝王语带笑意:“累了?不如,朕给你按一会?”
他看着梁衡眼中闪过危险的神色,心中警铃大作,腰间的手却将他带得更近。
很快他就在细碎的衣料摩擦声中从鼻尖颤颤悠悠滴下来一点汗,头发也凌乱极了。却见梁衡左手上还安然地拿着一卷书,端方极了。他抓着那只丝毫不为所动的手,颤抖的指根还带着红。
他带着若有若无的呼吸声说:“陛下这一页书已经许久没有翻过了。”
下一秒,鼻间就捂过来一只炽热的手,呼吸和言语都被剥夺。
辇内衣料声更盛,很快便只剩下了这一种声音。
皇帝从龙辇上下来的时候,右肩上的一小块显然比其他地方面料的颜色更深。
监天司的天元早就在殿内候着了。见到皇帝,他的视线浅浅掠过梁衡的右肩,才行礼道:“参见陛下。”
“嗯,平身。”梁衡点点头,不知他所来为何,又问道,“道长怎么下来了,这一来一回不容易吧。”
他意有所指,天元笑了两声,说:“陛下说的是。贫道职责所在,甘愿为之,哪有什么容不容易的。贫道瞧着,自诛杀祟后,陛下的身体是越来越好了。”
梁衡摆了摆手,懒得跟他应付这些场面话,单刀直入问道:“道长此番是为何而来?”
天元话语中的笑意消失在严肃的眼神中:“贫道在找一个人。”
梁衡将佩剑解下,侧身挂在架上,闻言,眼睛还看着手里紧握的剑,慢慢笑道:“真是奇怪,最近怎么一个两个都在找人。朕也不是神通广大,怎么能知道你们要找的人在哪。”
天元从袖中掏出来一个疯转不止的铸金罗盘,跨过八曜煞,在子午之间来回转动,悬而不停。他拂尘一点,敛容道:“贫道找的是一个死人。”
梁衡含笑道:“死人?那朕就更不清楚了。天下间这么多人,若是活人的话,尚可派人去找。有坟茔的死人尚留踪迹,曝尸荒野的无名孤魂又从何寻起?道长口中的死人是哪一种?”
“死人、活人,界限并不分明。活人下一秒能变成断头野鬼,死人也能顷刻复生。贫道却不好断定他死没死。”天元抱着罗盘,慢慢摇头道,“若是死了,贫道必能寻得尸骨。此人尸骨既能化祟,难免不会生出其他邪物。倘若尚在宫中,也隐而为患。希望陛下能允许贫道在宫中小住一些时日,待贫道为陛下除去祸患。”
“还有其他邪物?朕以为,监天司已经把祟的事情解决了。”
面对着梁衡斥责的语气,天元低下头,说道:“陛下有所不知。祟依靠死人的骨头生出,死后会重新落地化为尸骨。贫道看见那只祟的时候就很惊讶,因为它的体型太小了。古书记载,祟卧如巨殿,站起身时遮天蔽日,这一只却仅有三分之一的大小。它死之后,贫道本想收了它的尸骨,用术法净化,可是这一只祟情况却不同,它是由魂灵直接化祟。因为缺少了骨头,体型变小了,威力大减。”
“贫道算得它尸骨的方位,应就在宫城之中。”
梁衡眉头沉在眼中,沉思片刻,最后应允了。
天元扬着袖子踏出大殿的时候,空气中一团凝雾转了进来,低声说:“属下无能。那个道士身上有护体罡气,属下无法接近。若强行靠近,会被他发现。”
它隐藏的身形庞大,听声音却难得的露出一丝可怜巴巴的弱气。梁衡心知现在是白天,清气正盛。即便它生于皇城,也难抵日光炽热。此刻能力大减,行动迟缓,更是发挥不出什么作用来。若想让它跟着天元,只怕也是一样。
他本想给它喂一颗丹药,又想起了瓶中高炎留下来的血丹已所剩无几,一时又打消了念头。他还得想办法补充一些丹药,却不知他那个爹会把炼药的书放在哪?
他隐隐有些烦躁,又想起来方才出去的天元。
梁衡脑中闪过一张稚嫩的脸,来源于梦中见到的两个道人。他长得跟天元确实相像。
“朕倒要看看他能搞出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