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景修一把攘开他的手,一翻身便跳了起来,胸甲已破洞见血。
箭雨过后,哪里还有那两个人的踪迹?
赤霄很快便给了他们同等的回应。
燕军极速后退,以林木掩身,躲过连弩的攻击。
袁景修猛然扭头问陶瑞谦:“下一步怎么办?”
陶瑞谦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是个自告奋勇的狗头军师。他大脑一片空白,一个字也说不出。
一棵树拦腰断成两节。袁景修拉着陶瑞谦的衣带一滚,才让他免于变成一滩烂肉。
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幸运,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响起。
袁景修压在陶瑞谦耳边疯狂大喊:“你他妈说话啊!平时办法不是多的很吗?!”
陶瑞谦面如土色,跟死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他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汗如雨下。他看见地上的断手,连害怕也忘了,心跳如雷,浑身血液瞬间抽空。
想啊,快想,想不出来他们都得死在这!
一顶顶重盾仓促立起,但耳边惨叫声犹在继续。陶瑞谦闭上眼,记起他们走过的路,一个缩小版的乌龙峡已经完完整整浮现在他的脑中。
山石的肌理清晰得恍若近在眼前。一弯河水沿着纵横交错的脊岩流下,湿润的红壤上爬过一群觅食的白蚁。
不,再往前些,在他脱力倒下的时候。他分明听见一声轻响,还有一片乌黑的翅膀。
陶瑞谦瞪大了眼,他刚想说话,耳膜就传来一阵震天的爆炸声。
爆炸的不是他们这边,是另一头,袁大都督的部队。
袁景修同时也愣了一瞬,他看见陶瑞谦猛地抬起头,张开了嘴。
下一秒,一只箭射穿了陶瑞谦的喉咙。
袁景修捏断了那支贯喉而过的箭,手臂一震,陶瑞谦强扯着他的肩甲站起,跌跌撞撞向前跑去。
战逵大喝一声:“想跑?!”
来不及了。
袁景修手中巨剑和却邪同时举起,“其他人,跟上!我来断后!”
两刻钟后,燕军躲在复杂蜿蜒的溶洞中,短暂地歇息。
陶瑞谦面色发白地靠在岩壁上,他的喉咙上还嵌着一截箭梃。他嘶呵嘶呵地喘着气,声带断裂,但好在箭没有穿过气管,暂时留下半条命。
袁景修扯下一节布条,直接绕着他脖子系紧了。
袁景修压着他抢夺的手,拎着水囊往他口中大发慈悲地倒了一分。那两滴水流下后,陶瑞谦脸上的肌肉骤然舒展,喉间却洇出一点血红。
袁景修身上重甲早失去了大部分的防护,多了不少擦伤,除了力竭以外,行动无碍。
一群蝙蝠倒挂在岩顶,被他说话的声音惊飞了,发出一连串尖细的声响。
“这地方不能久留,要是被封了洞口,我们就困死在这儿了。”
陶瑞谦定定地看着他,反曲手臂往身后岩壁一敲,响起连绵不绝的回声。
袁景修茅塞顿开:“有路?”
陶瑞谦点头。
“能通到哪?”
陶瑞谦摇头。
“你知道怎么走?”
陶瑞谦点头,再摇头。
盔甲声动,袁景修踩裂了脚下一块小石头,对着面前重燃希望的众人,发出了重新行动的号令。
长长的队伍在黑暗蜿蜒的甬道中经过,早就不知道绕过几百个弯,眼前的景色丝毫未改。袁景修几乎要怀疑走在最前头的陶瑞谦在乱带路。
他们拐过一堆奇形怪状的石块,在湿滑的石地中尽可能地寻找能落脚的地方。
陶瑞谦忽然脚下一顿,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步。
紧跟在他身后的袁景修不察,一脚踩进坑里,趔趄了一下。他沉着脸看着陶瑞谦安静的后脑勺,忍着没有发作。
“将军,这边有风!”
一个敏锐地小兵将手掌贴在地上,惊喜地叫出声。
他们沿着风,一路走到一面坍塌的石壁前。石壁的另一头已经透过一缕微光。
刚才那一场惊天震地的爆炸,也许正是他们眼前这座挡路碎石的来源。
陶瑞谦将手按在一块石头上,推了推,石头纹丝不动。他衣袖一摆,像一阵风一样旋开了身,向着袁景修微微颔首。
袁景修脸上肌肉扭了一下,他一抬手,身后的士兵就开始清理道路。
他提着巨剑,疑心这剑比陶瑞谦大腿还要粗,好像轻轻一拍,这人就会裂成两半。他想着想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他脚还没迈开,却见陶瑞谦身形一摇,缓缓滑了下去。闻见袁景修身上骤然靠近的血味,一扭脸,吐出一口混着酸液的血。
陶瑞谦身上一松,刚才对阵中看见的血就涌到眼前。他膝盖骨像一块融化的蜡,眼前天旋地转。
他晕血!可他说不出话。闻见愈发浓厚的血味,恨不得让袁景修滚远点。
粉尘簌簌坠落,每一张人脸上投着明亮的光。
就在这时,他们又听见了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