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袁景修晋封征西将军,特赐“剑履上殿”之殊荣,彰其功绩,以示朕恩。并授御马一匹,准骑马入朝。
陶瑞谦指挥使,领枭卫,掌密查之权。案件不经六部,直通御前。特赐“驷牡金车”之殊荣,准乘车入朝。
晨曦未现,夜露仍重。京城中央大街已传来冲破雾霭的马蹄声。征西将军在宫门处勒缰下马。他玄冠如剑,着绯红织锦,腰间玉带嵌着九颗东海明珠,每一步踏地,环佩叮当如剑鞘相击,光华流转。
午门前已停着一辆雕龙画凤的车辇。四匹纯黑马身披金色锦帷,蹄铁碧玺,鬃尾银铃。车帐掀起时,露出一个单薄的轮廓。
一声笑唤:“征西将军。”
他立于高大的车與上,瘦削的肩胛骨在锦袍之下,仿佛一缕风便能吹折。
车辇两侧各立着四名侍从,垂首而待。
笑意如刀刃划过袁景修的唇畔。他穿过人群,握上了那只纤细苍白的手,然后捏着指骨,将人从车上扶下。
天边慢慢泛起一抹鱼肚白。
两人并肩立在将启的午门前。身后,步行的朝臣也渐次抵达,分列两队。
负甲为兵,咋笔为吏。
击鼓三声,宫门开启,文武百官衣冠楚楚如雁阵排开。朱红宫墙,青烟晨雾,勾勒出一幅肃穆的剪影。
晨光乍破,净鞭再响。金銮殿前,群臣俯首。
满座公卿,冠冕济济。这里跪着的每一个人,谁不曾是十五岁的将军,十五岁的状元?
身死名灭者如牛毛,角立杰出者如芝草。
在皇帝座前,野草远比灵芝稀少。
转眼间便到了皇帝的诞辰,举国欢庆三日。京城内外,金碧相辉,锦绮相错,华灯宝烛从宫中铺到宫外,歌舞通宵达旦。
穿着礼服的袁景修在宫中遇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方峤。”
方峤瞧见他身上代表三品官阶的纹样,笑应道:“恭喜。”
梁衡刚接受完百官朝贺,离晚上的宴会还有一会,他走到御花园中,看见两人已经摆好了象棋棋盘。
袁景修拿起一枚紫檀木的棋子,抚过上面的黑漆,道:“我不会下。”
“我教你,很容易的。”
方峤说了一下规则,袁景修就点了头。
梁衡越看石桌上那盒棋越熟悉,这不是他御书房里的么?
胆子真大,敢私溜进御书房。
梁衡磨牙,眼见开始下了,又凑过去看。
袁景修欲起身,梁衡挥了挥手:“免礼。”
袁景修笑道:“陛下要来下么?”
梁衡矜持了一会,慢慢说道:“朕不会下,看你们下便好。”
袁景修坐了回去,方峤垂着头,啪的一下把炮打到中央,险些把石桌震裂。
梁衡站在袁景修身后看,他执黑方峤执红。
袁景修又出了一步昏招。梁衡叹息,思索着该怎么补救。弃马走险可行,或者启用象。他心中想了两种下法,谁知袁景修偏偏动了车。
再下一步就被马踏中象,红方就要赢了。
结果又在梁衡意料之外,因为方峤也昏招频出。梁衡越看越觉得身上爬着蚂蚁,哪里都不舒服。
袁景修每回抬起棋子,正欲放下时,身后就传来一声叹气。他皱眉思考了一会,于是落在别处。两回合后,吃掉了方峤的棋。
梁衡颔首,这一步下的还不错。
方峤眼眸微眯:“陛下现在会下了?”
两个旗鼓相当的臭棋篓子同时停手,看向他。梁衡连忙道:“不,你们下吧,朕回去了。”
梁衡像被什么东西追着一样,飞快离开了。
“这回清静了。”方峤收回神,思索下一步落子。
袁景修没有回应,他眼睛还落在棋盘,慢慢地浮现出一层笑意。
晚上宴席之前,官员纷纷献上寿礼。什么金银玉如意,福寿延年瓶,名字长得连唱礼的礼官都喊断了嗓子,搬古董字画的太监更是半个时辰没停过。
教坊乐奏完还有舞蹈。一道道珍肴佳飨托在银盘上,如流水一般上齐了。
难得见到这么喜气洋洋的一大群人。袁景修入座后,看见对面的陶瑞谦也如自己一般,一个人坐着,没带家眷。
不过席间隔了太远,不方便说话,两人遥遥对视一眼,各自错开了眼睛,跟旁边的朝臣交流。
宴会过半,康德海内殿走出来,躬身移到袁景修座边,道:“征西将军吃得可还尽兴?陛下给了恩典,您若有想用的菜式,这便吩咐御膳房做来。”
袁景修几杯薄酒下肚,四周投来的艳羡更让他飘飘然。他瞥了一眼陶瑞谦,问道:“不知陶指挥使可有得陛下赐菜?”
康德海笑道:“自然是有的,奴才稍后便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