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臂男人道:“倒也不是,要吃粥有一个条件。就是要信佛,不杀生,做功德。”
念一句阿弥陀佛就有饭吃,再容易不过。难怪会聚集起这么多人。
若像他这么说来,这每日免费施粥的僧人,倒确实是在行好事。
方峤点了点头,与吕思微道别后便离开了。
再说起吕思微。她与娘亲按地址找到了那个远房亲戚的宅邸。可对方见了她们,却一脸为难。一言以蔽之,情分抵不过花销的金银。
吕思微无法,她想起来那些心善的僧人。兴许自己能去里面帮忙,给她和娘亲换口饭吃。
她来到寺庙内,险些被一群衣衫褴褛的小孩撞着。
寺庙的住持是一个眉目和善的僧人,很快便欣然同意了吕思微的请求。
接着又过了好几月,来寿安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自家的田地被人抢占,从农民变成流民。天南海北的人聚集在佛寺中,每次开饭前,都要齐喊一声阿弥陀佛。
在住持圆寂后,这里的习俗还一直保留着。发展到一定规模后,有人站了出来,号召大家组成一个互帮互助的团体。
这个团体被称为天教。
它的教义很简单。只要信佛,便是教徒。教徒之间有难相救,互帮互助。
后来方峤又来了一次。他看见那些山匪已经丢下刀剑,重新拿起锄头。
他们从恶霸手中夺回了田地。确有虔心礼佛的教徒,但更多的是不信佛,却因为受到庇护,甘愿入教的人。
吕思微换上了一身洗白的麻衣,她的额头也如其他教徒那样,绑着一根白布条。
她如今在寿安附近开了一家慈幼堂,招揽落地的秀才,为失去父母的孩童开蒙。方峤在慈幼堂停留了一段时间,偶尔有兴致,教他们一招半式,那些孩子就会高兴好几天。
被抢田的恶霸当然有本地的背景,于是一队府兵找上门,又被护院的伤兵打跑。这一次之后,方峤就将腰牌留给了吕思微。
府兵受挫后,报告土匪猖狂的公文一层层往上传递,最终一队骑兵来到了这座山。
一只背覆黑甲的白虎咬上了断臂男子仅剩的手。很快,吕思微就和其余人一起,被押到了一位沉鸷威严的将军面前。
“我们不是土匪,你们抓错人了!”
刀光一闪,断臂男子的头颅已滚落在地。吕思微吓出一声尖叫。就在昨天,他们还坐在一群孩子周围交谈。那时候他的脸上,远不是如今这副惊悚死寂的表情。
“说。这个腰牌,你们是从何处得来?”
那方龙纹腰牌上倒映出吕思微煞白的脸。她鼻尖犹未散去的血腥味告诉他,眼前这个人并非善类,更不会对他们有任何恻隐之心。
不少孩子已经吓哭了。直面如此残酷的场面,对他们来说是不小的刺激。
“我,我说。”吕思微吞了口唾沫,“你别伤害他们。”
“这个腰牌是我一位友人留下的,他说这是御赐之物。有了这个腰牌,府兵就不敢为难我们。”
马上的将军居高临下。“友人?姓甚名谁,住在何处?”
“我不知道。他没说过自己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他住哪。”吕思微双手撑地,她仰起头,试图让他相信自己。
“你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那他为什么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转送给你?”
血色的剑刃抵着吕思微的侧脸,它渐渐往下滑落的时候,似乎下一秒就会穿透她脆弱的脖颈。
但是剑刃只是停留在吕思微下巴处,审视的目光在她脸上慢慢扫过,比剑还要锋利,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恶意。
“将此匪押解回京。”
皇宫,御书房。
袁景修跪在屏风外,拱手道:“陛下,微臣绝无半句虚言。这个腰牌确实是从那个女人的身上搜出来的。”
那只龙纹腰牌,几经辗转,最后却又回到了梁衡手上。他沉眉看着腰牌上几经磨损的挂绳,一时沉默。
袁景修没等到回答,低头再请道:“陛下,是否要将那些匪类尽数枭首?”
一声轻响,腰牌已被倒扣在御案上。
“不。先关着。将那个女匪提出来,找间干净的牢房单独关押。莫让她死了,也不能多一道伤口。”
袁景修喉中似提着一口气,又慢慢坠落回腑中,压出痕迹。“微臣,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