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只是执行军令。”步奂挤出了一张笑脸,“还请配合。”
刀疤脸本身被从睡梦中叫醒,便有一腔火无处发泄,此刻见她不给出什么正当理由,越发不爽起来:“你丫装什么正经,老子就是不想配合,你能把我怎么!”
他话音未落,寒剑出鞘声乍响,随后刀疤脸便觉颈间一凉,一道剑尖已经抵在了他的喉间。步奂只觉身旁掠起一阵风,下一秒,魏狸就站在她身前,拔出了剑。他眼神一狠,手上青筋暴起,似在做无声的警告。
“你说能把你怎么。”魏狸冷声道。
“哎,别冲动。”蒙泉也上前来,用手微微压下魏狸的剑尖,微微侧头道,“我倒是得问问黎守将了,平时是怎么调教下属的。还是你们这帮崽子瞎,连军令都听不懂么!”
他的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话音落下时,似乎还在营地里微微回荡。刀疤脸似还有不服,但却被蒙泉一个眼神压了下去,只咬紧了唇,低下头。
蒙泉转向步奂,一点头:“你可以继续了。”
步奂递给蒙泉一个感激的眼神,对魏狸则没有理会,只是继续动作起来。蒙泉久在军中,位高权重,果然有一套自己的法子。步奂检查伤痕、颜苗儿配合把脉,不到半个时辰就将营中的将士排摸了一遍。有染病风险的,竟然有整整半个营之多。
他们将这些人安排去了一个独立的营帐,至少和健康的士兵隔离开来,由专人看守。步奂又让蒙泉去药堂取了些蒙面的面巾、药衣、酒、醋来,以为可能存在的危机作准备。
步奂将结果告知黎孟瑛时,后者疲惫地点点头就要起身,步奂按住他:“黎守将,你也可能染病。还是和其他有染病风险的人待在一起为好。”
黎孟瑛愣了片刻,最终还是听从了她的指示。起初他对步奂有些轻蔑,但此时他已完全对她言听计从了。不知为何,从步奂利落的动作中,黎孟瑛寻找到了一种可靠感。仿佛对方是一个经验老到的老郎中,能洞察一切潜在的风险。而虽步奂的外在与常人无异,黎孟瑛却有些怕她。
她好似一块在冻硬的冷铁,外在没有风雪遮盖,却怎么也捂不热她。
几人一起动手,将有潜在感染风险的士兵安置妥当后,疲惫感瞬间袭来。步奂的步子有些摇晃,脚下蓦然踢中凹凸不平的一块路,眼看着就要倒下去。
魏狸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两手把她扶正了,嗔怪道:“你又来了。每次累的时候就这样,上次救蒙泉时也是。”
步奂依旧没有理会他,只是突然转过头,才发现自己和魏狸之间的距离不过毫厘,他一张俊脸在她眼前放大了。她有很多话想问他,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救了自己又要害自己?如果他有神药,那么为什么要给蛮人下药?
但是当看到魏狸那双眼睛的时候,她这些话又问不出口了。他总是这样,平时一张笑脸如面具般戴在脸上,但是有时这张面具又会被疲累掀起一角来,露出严肃的一面。
譬如现在,他似乎知道步奂对自己有很多疑问、甚至有些害怕自己,于是极其专注地盯着步奂的眼睛,似乎等着她开口问,但是步奂真开口时,他又慌了,率先转开眼神:“蒙泉他们回来了。”
步奂转头,果然如魏狸所说般,一阵轻快的马蹄声响起,随后步奂就看见蒙泉那张凶恶的冷脸,那张冷脸后边,却还有一张脸畏畏缩缩地探出来,正是那药堂掌柜的李茂生。
步奂不自觉松了一口气,蒙泉这人表面粗犷冲动,心里倒是想得周全。
“我看你和苗儿都疲了,想着他也懂得些医术,三个人总比两个人强。”
步奂正想向蒙泉道谢,他却一闭眼,一挥手,示意不用,步奂也没力气假客气,立刻凑上前问道:
“方才我和颜苗儿说的,你们店里缺了哪几味药草,你可还记得?”
李茂生忙不迭点点头,顺畅地报出了一列药草名,正是步奂和颜苗儿猜测可解神药的方子:“我开店十余载,这点记性还是有。”
他还来不及得意,步奂便牵了匹马来:“那劳烦您跑一趟。”
就这样,李茂生满头问号地被半拖上了马,步奂诚挚道:“军情紧急,还望您见谅。我听蒙统领说,邻城还没有被蛮人洗劫过,想必有刚才你说的那几味药材,拿着,这是买药的银子。”
步奂往他手里塞了一把黎孟瑛给她的碎钱:“务必明早前赶回来,蒙统领,可否派两个兵士与他同行?”
李茂生到这营地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被派下了这么个任务。但他看步奂眼下乌青、眼神却真挚无比,仿佛将他视作救命稻草一般,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小弟,不得心一软,眼一闭,认命地策马奔去。
马蹄声渐去后,地牢中的异响才一阵阵传到步奂耳朵里。那两个蛮人士兵怕还撞击着栏杆,不肯消停。但渐渐地,那两股声音中的一股骤然停歇,随后是一记重响,仿若什么庞然大物骤然倒地。
“糟了。”步奂脸色一凛,忙去营帐中拉起颜苗儿,“走,去看看,那蛮人怕不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