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静姝轻声应了一句,却没再伸手触碰他。
兽皮筒裙没有飘扬的衣摆,司徒空探出去的手什么也没捞到。他略显迷茫地看向散发光亮的大门,迟迟未能回神。
而这边,叶静姝一跃上马车,对着叶老大道:“先不去匠坊,回驿站。”
叶老大沉默地点点头,一扬马鞭,疾驰而去。
回到驿站书房,叶静姝执起毛笔,沾染上与阿隐通信的那种特殊颜料,手下笔走龙蛇。
她早就怀疑过,司徒空这样刚直直率的王子,在月氏这般情况下根本活不到这么大。
她被当前形势一叶障目,自以为是司徒月和绮娜拉布局未成,暂时没对司徒空出手。
只是......在绮娜拉被选做王后之前,司徒空面临的明枪暗箭也并不少。他能安稳活到这么大,仍怀有天真到令人嗤笑的想法,说明他背后仍有高人指点。
若那人真在月氏,以阿隐的能力必定能抓到一丝蛛丝马迹。
可是没有,阿隐潜伏月氏的三年间,司徒空自始至终都是独身一人。
独自在朝会劝谏国王、驳斥群臣,独自领罚,独自疗伤。第二任王后去世后,他再无庇佑,只能靠着母亲留下的微弱势力抵抗一切恶意。
若真有人在背后教他应对世故,又怎会放任他处处踩坑,连刚回王宫的司徒月都能看出他的色厉内荏?
叶静姝将目前所能想到的所有疑点随信寄往大梁,要求阿隐重点探查和“wu”这个读音相似的人或组织。
当前局势瞬息万变,她将所有人绑在一条线上,但任何一个不可控变量都可能使她前功尽弃。
叶静姝蹙眉看向天边,心中微乱。人间沉浮十几载,她与不同人经历过多次从无到有的打拼,却还是第一次这样搅动一个国家的风云,最终结果如何,她也不能确定。
“公主殿下,您要寻的夫子来了。”一道清脆的声线传来,稍稍驱散她心头的阴霾。
叶静姝应了一声,“让他们进来吧。”
一道颤颤巍巍,弯腰驼背的苍老身影颤颤巍巍越过门槛,努力弯腰俯身,“见过......见过......使者?”
叶静姝瞳孔巨震,立刻看向门口的芙蕖,用眼神询问她:这就是你寻的夫子?
芙蕖上前两步欲哭无泪道:“月氏混乱已久,曾经所设的学堂皆被毁弃,任教的夫子或伤或亡,王城周边五里,确实仅有这一位夫子.....”
见叶静姝面色不太好看,芙蕖立马补上一句:“奴婢已安排人前往王城十里处找,想必待会便会有消息。”
那老夫子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全身上下在不自觉地发抖。从他潦草稀少的白发中依稀也能看出他曾经的儒雅气息。
叶静姝叹了口气,挥手止住芙蕖的话:“将这位夫子带下去洗漱一番,再派人量身裁剪一套衣服。”
对上老夫子不可置信的眼神,叶静姝轻声道:“你家里可还有何亲人,有何要收拾的细软,一并带来驿站吧。”
“没......没有。”老夫子眼眶涌出一股热泪,他着急地用袖子接住,努力挺直身体,似是想让自己看上去更加体面。
“嗯,那就安心留在这里吧。”
芙蕖带着老夫子缓慢退下,叶静姝站在窗前,注视着那道蹒跚身影,原已消散的阴霾成倍压了下来,几乎令人窒息。
芙蕖回来地很快,她的眉眼间没了笑意,只是怯怯地看向叶静姝:“殿下,十里外的夫子们......”
“找。”叶静姝站在书案前执笔写着什么,并未抬头,“还有此等情况的,一并带回吧。”
“杯水车薪。”系统开口,似是有些不能理解叶静姝的行为,“若是想发善心,不若将在外流浪的乞儿们带回来,说不定以后还能称霸一方返还给你一些权柄值。”
一滴墨滴落到白纸上,将标题晕染开来。叶静姝盯着那团墨渍,胸膛起伏。
“这是......儿童启蒙要背的小诗?你......”
系统话未说完,只觉一股吸力传来,下一刻它便被丢到意识深处。
叶静姝抚过那首要背诵成本能的小诗,眼睫颤了颤,猛地将它攥成一团,泄愤般丢出窗外。
阳光透过窗子洒在叶静姝身上,她向窗外望去,恍惚间似能看到那道古板严肃的身影。
一只麻雀挥展翅膀自她眼前飞过,带走那道本就虚幻的影子。
叶静姝自嘲一笑,打开门捡起方才被他丢到地上的白纸,铺展开放在火炉中央,眼睛片刻不眨,直至它烧成一团无法辨认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