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炬放下了二郎腿,往沙发上靠了靠,乐队停止了多音轨的演奏,只余钢琴solo,G大调的乐曲如红色般醇厚温暖,而e小调的乐曲却带着深蓝色的忧郁和悲伤气息,这样的感情色彩下,礼赞的氛围灯恰好也从红色主题灯慢慢渲染成了深蓝色主题灯。
齐炬的红眸在深蓝色灯光的映照下,幽深如墨井。
钢琴solo太出彩了,不管是齐炬还是希顿,都没有再继续交流,全场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乐队舞台的方向。
等乐队加入了e小调之后,单轨钢琴音的悲伤忧郁加入了激烈昂扬,时间已经快到午夜,乐曲风格自然不再悠闲,所以悲怆的曲调似乎带着强烈的质问。
鼓手今天格外给力,希顿就没见他这么使劲地甩过头。
斯拉夫舞曲前面欢快的部分被略过,无奈悠长的弦乐部分被贝斯和吉他替代,悲伤便携带了控诉,被金属钢弦和血肉手指碰撞出来。齐炬在这样的音乐中叹了口气:“服务生,香槟帮我开一瓶,剩下的存起来吧,开的那瓶酒……给我倒两杯,谢谢。”
希顿点了点头,没有再将对话强行推进下去。
绕到吧台那边,希顿反手用指节敲了敲桌面:“派克,客人说存两瓶开一瓶,开的那瓶倒两杯。”
派克撇了撇嘴:“知道了。”
“算你的业绩。”
派克这才乐出声:“好嘞!”
……
第二天晚上,怀音和希顿一起下班,再赶去礼赞打第二份工。
“停职后复工,感觉如何?”
怀音伸了个懒腰:“不咋地,办公室落一层灰,我懒得收拾,也没有什么案子要办。说实话,央区是真的悠闲,在边陲的那几个区,我们警察都用不上办公室,外勤都跑不完。”
希顿岔开了话题:“那你还挺舒服的,我们开始新深度的引力洞探索了,累就算了,还提心吊胆的。”
新引力洞探索,先锋官的工作危险性陡升,希顿想到刘一百,心情有些复杂。
见希顿心事重重、面露疲色,怀音也没有再说话,两人有意无意地,都避开了怀音停职期结束、收回办公室后,要不要搬出希顿家的话题。
昨晚,希顿离开岗位和齐炬说了那么久话,熊姐却没有批评希顿。
但齐炬的身份横亘着,他们无法从他下手调查,所以怀音和希顿昨晚商量的是,在不引起齐炬怀疑的情况下,尽可能多套出点信息。
“昨天听小牛哥的意思,齐炬曾训诫过跑路后失踪的那两人做好份内的事,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希顿看了眼沉思怀音的侧脸,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齐娅是基因贩卖案买家之一的事。
齐炬的训诫应该不是表面的那层意思。
今晚,齐炬也如期而至,他依然来得比后半夜场的时间要早,还是坐在k09位上,工作日的晚上,卡座并不紧俏。
“先生,今晚您依然要两杯唐……唐……”
“唐培里侬,是的,谢谢。”
齐炬并不在意希顿的卡顿,他像个普通工薪族,那希顿就把他当成是个普通的社畜。
该表现好奇心的时候,不多问反而很刻意:“先生……抱歉,但是昨天您要了两杯酒,只喝了一杯,另一杯就放在桌上,我能问问是为什么吗?”
齐炬一愣,希顿浅绿色的眼睛在镜框后好奇地眨着,希顿问得坦然,声音也不大,齐炬在他的脸上没有找到除了单纯好奇之外的情绪。
希顿确实不擅长伪装,但是嘴硬和死装这种技能在怀音的浸淫下,希顿也能耳濡目染受点熏陶。
“……因为,这杯酒是留给我女儿的。”
“她昨天没来啊,需要帮您在前台留一个k09等客牌吗?”
齐炬垂下眼,而后轻轻摇了摇头。
“不,她不会来的。”
说完,他就看向窗外,中央大街上的车流在晚上十点多依然像流动的灯海,空中道的民用机大灯和拟态卵壳上的模拟星光,都像是夜空喷溅的血滴,伤口是旁边那一轮蛾眉月。
那钩残月,像极了人在忍耐时指甲戳进掌心的形状。
“她不会再来了……”
希顿知道,这是一位伤感的父亲,他面上不显,心里却暗暗感伤,也许同为父亲,他能够体味到这杯再也无人能饮的昂贵酒水背后,日日空放的哀思。
可齐炬的下一句话,却让希顿愣在了原地,感伤氤氲的潮热被这话惊得只剩一身冰凉。
“她不会再来了,她长那么大,最后却是个不合格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