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晃晃悠悠地前行,不停颠簸。她蜷缩在角落里,紧紧抓着车沿,眼睛却一刻不停地打量着四周。
身身旁,四位年轻人也都端坐着,彼此虽不太熟悉,但共同的目的地让她们莫名亲近。
几人时不时凑到一起,压低声音交谈,话语里满是对即将奔赴乡村任教的复杂情绪。
平原县被县衙分成十四个乡,老师按照季度去乡里授课,这次秋季就轮到她们了。
老师人选则是从县衙里挑选。
“听说乡下的条件可艰苦了,也不知道咱们能不能适应。”
“我还是头一回坐车去远地方。”坐在赵若希对面的一位女子,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同时也夹杂着些许紧张。
“也不知道这次去乡里,会碰上些什么事儿。”另一个自言自语。
赵若希微微点头,没有吭声。
她一辈子也没出过城(她才十九岁),却又隐隐有一丝期待。
去乡里教书,若能做出成绩,回来后升职便大有希望。
赵若希如今在县衙担任吏目,主要负责教育方面的事务。她的领导天乔,是个温和且睿智的人。
这次同车的其她四位女子,她看着都很陌生,猜测应该是县衙其她管理部门的。
这么一来,等她从乡里回来,升职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每次同去除了教书老师,还有十名衙役,保障安全。
看起来人挺少,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没什么作用。
去年王典史亲自带兵去乡村,展现出一番手段,可把那些地痞流氓、村里的恶霸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她是为了整理户籍的事,听说是为了办理一种类似身份证的东西,以便县衙更好地管理百姓。
这时,一阵吆喝声传来:“停车,查验身份!”
对,就是这个身份证。
驴车缓缓停下,赵若希等五人依次下了车。出城的守卫对这辆驴车和驾驶员很熟悉,毕竟她们经常出入县城,但还是按规矩检查。
“拿出身份证明。”守卫走上前,神色平静地说道。
赵若希赶忙从包里掏出那张小小的卡片,上面清晰地写着她的名字、性别、出生年月,甚至还有她的个人头像。
如今,只有在县衙工作的人,身份证上才有画像,普通百姓的身份证上只有文字记录。
五人纷纷从口袋或背包里拿出卡片,守卫逐一检查,确认无误后便归还。
赵若希收回身份证时,不经意间瞥见隔壁人口袋里有个卡包,里面除了身份证,还有一张公安卡。
公安这个部门在平原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老大是王典史不用多说。
新上任的管理者盖君尧,外界传言是个恶吏,反正她不这么认为。
而且这个部门,向来腿脚功夫厉害。
只能说人不可貌相,旁边这位看起来和天乔领导一样温和的人,竟然在公安做事。
“你是在看这个吗?”那位女子注意到赵若希的目光,笑着拿出公安卡,“这是我们部门的工作证,以后要是碰上什么麻烦,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赵若希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是第一次见,听说公安的人都很厉害。”
女子轻轻摇头:“都是些传言罢了。”
再次坐上驴车,车子缓缓出城。赵若希靠在窗边,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麦田和若隐若现的山峦,手不自觉地撑着下巴。
县衙如今的所作所为,早已超出了正常县衙的范畴。整理户籍、收税、教育,甚至还私自领兵,造反当皇帝的心思,在百姓心中已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教书育人对国家很重要,赵若希以前在家跟着男夫子念过书,知道皇帝要选治世之才。
不过,县衙也过于尽心尽力了,官方出资修路、出人教书,不说乡村,连山里的人都要拉出来读书。
而且不止是小孩,四五十岁的人也要读。
要说赵若希是怎么到县衙当差的,和这每个人都要念书逃不了干系。
俗话说,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
可这赵府偏偏就迎来了第三次“麻烦”。
这次不是王御熙,而是盖君尧和盖书禾。
赵老爷在床上躺着,听到这消息简直要心死。
才过去没多久,又来了。
他在心里哀嚎连连。
第一次没财,第二次没人。
不过赵老爷也做不了什么,上一次后,他被气的半边身子瘫痪,也有可能是年纪大了,总之现在常常躺在床上,偶尔拄着拐杖艰难走两步。
和尺玉一样,是家里唯二不干活没用的人,整日吃了睡睡了吃。
院子里,尺玉——赵成玉养的那只漂亮白猫,正慵懒地晒着太阳,时不时舔舔爪子,惬意得很。
相比之下,赵老爷的房间里却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仿佛生命正在慢慢流逝。
盖君尧一脚踹开房门,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快速用手在鼻子附近扇着风,满脸慊弃地嚷嚷道:“什么味道啊!一股死人味。”
说着,还夸张地做出要呕吐的样子:“呕~,我快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