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向清净的天界多了几分热闹。
一个小小的影子总在云雾缭绕处晃悠着,东奔西跑不知疲倦。
偌大的天界里,神仙终日不出殿门,除了王隽和玄鸟在云路走动,半天也不见喘气的经过。
本着“山不见我,我自见山”的态度,她开始像街溜子似的在各处宫殿闲逛。
没想到那些神仙们座下的弟子对自己的到来都高兴极了,纷纷向她求取升职的经验,但后来,他们似乎又被她闲谈时讲的人间趣闻吸引了,缠着讲了几日的人间故事。
凡是她所在之处,总有道童小仙围在她身边,聚精神会地聆听。
“真人,您在人间经历的事可真精彩极了,听多少遍也不够。我们每日可都盼着你来呢!”小仙童拉起王隽的衣袍,满眼期待。
年轻的小仙接过话道:“可不嘛,听了您的故事,我只庆幸自己早修炼成仙。万一遇到万妖国那群妖魔,只怕成了它们的盘中餐。”
“我倒觉得我修炼得太早了。”仙童满脸遗憾之色,“可惜我自小便送到道观修行,不曾经历人间的事。”
“人间是历劫之地,万一堕入轮回可就再难回来了,你可千万别羡慕。”小仙轻敲他的脑袋,向王隽看去,“真人,您说是不是?”
王隽笑了笑,没有回答。
“你看,连真人都默认了。”那仙者微微得意着,“所以师父所说也不无道理,我们要想不堕入凡间,还得继续修炼自身。”
“但咱们整日不是诵经讲道,就是打坐静思,都千年了也没什么变化。”小道童叹气道。
“师父什么时候能教我们真本事呀……”
身边的几人也纷纷点头称是。
“你还想学什么本事?”
听到这话,方才还叽叽喳喳的小仙们立刻噤声,回头对那不怒自威的老者露出尴尬讨好的笑容。
“师父您来了……”
那老者冷哼一声:“平日躲懒懈怠也就罢了,现在更是连尊师重道也忘了,敢私下议论为师。”
“你们既觉得我不会教,那还在此处做什么?”他甩袖背对搓手不安的弟子们,“还不拜其他神仙为师去!”
仙童小声嘟囔:“其他神仙也都这个教法,去了也一样……”
“什么?!”
王隽怕事情闹大,赶快出声打断道:“凌岳仙君,此事与他们无干。是我这几日太清闲,想拉他们聊聊。”
凌岳仙君回头扫视过来,面露不悦。
她年纪轻轻与自己平级也就罢了,可气的是,她来之后,座下的徒儿都不愿意听自己教诲,反倒把她的几句话奉为圭臬。
他们不打坐,也不诵经,整日想着偷溜出去听这些闲事,哪里还有修道的样子!
听她那话!聊聊?
她是聊得尽兴了,哪里会管这些孩子们的前程?简直就是不负责任,误人子弟!
凌岳仙君皮笑肉不笑道:“真人不去传道,倒有闲情逸致来我处。”
“我们接下来还要修炼,就不叨扰真人忙公务了。”
王隽见他直白地下了“逐客令”,暗暗埋怨自己又得罪了一个神仙。
她悻悻道:“好,我这就走……”
在凌岳仙君的注视下,王隽逃也似的小跑而去。
待云间不见了她的踪影,凌岳仙君扬起头,威严更甚。
他警告这些低头不语的弟子们:“你们之中若还有想与她相处的,大可以站出来,为师亲自为你们引荐,让你们做她的弟子。”
他们个个跟鹌鹑似的不吭声了。
毕竟一个刚升职的神仙和拥有万年资历的师父没法比。
见他们无人出声,凌岳仙君才满意地点头:“这就对了,你们该跟大师兄昭壬学习。不问世事,潜心修炼。总有一天,你们的成就也不输给她。”
弟子们面面相觑:就凭他们?
师父是不是太看得起他们了,要是他们真有资质,怎么千年万年也不见长进,更别说能觐见陛下?
他们面露为难,又怕师父看出来不满,只好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甩去脸上的苦瓜色。
凌岳仙君以为他们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心情大好,抬手道:“你们回去吧。”
等弟子们一个个踱着步子回到殿中,凌岳仙君望着王隽离去的方向,抚须若有所思。
九天玄女的秘境中,玄鸟惬意地梳洗自己浓黑的羽毛,怡然自得的模样与身边垂头丧气的女子毫不相衬。
“我就说嘛,那些神仙不会欢迎你的。”
玄鸟扑扇着翅膀,甩出去的水点洒在她微微凌乱的发丝。
王隽扑在松软的草地,扬起欲哭无泪的脸:“还真让你给说对了。”
那群神仙表面上都笑呵呵的,对她的到来表示欢迎,可还没待几日呢,一个个便面露为难,用各种理由变相地将她“请”出来。
她蹭地从地上坐起,面露不忿:“难道他们是怕我偷学不成?”
“只是我现在一无所有,连知识付费也做不到。”
玄鸟了然一笑:“他们哪里是怕你偷学,他们是怕你听得越多,越能看透他们的无能。”
“可他们是神仙!”王隽震惊道。“你说那些神仙不通人性我就信了。但这些神仙在天界少则千年,多则万年,怎么会无能?”
玄鸟摇头晃脑道:“若说独善其身,修得个无欲无求,那倒是小有成就。”
“可若是让他们救济苍生,惩恶扬善,那就不好说他们究竟有多少本事了。”
王隽挠挠头:“我还是不敢相信。”
玄鸟满不在乎道:“相信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这不妨碍他们在天上过得清净潇洒。”
是清净,清净得无聊至极。
王隽默默在心里腹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