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别人,恐怕就要放弃东头村这地界,去别处安家。可东头村活下来的人,他们家人的魂灵都还在这儿,又怎舍得离开。
祝鹤轩对旁边人吩咐道:“把工头都喊过来,让大家手头都停一停,这房子先别盖了。”
崔方一愣,下意识道:“为什么!”
此言一出,崔方便觉自己语气有些重了,不该这般对祝大人说话。
祝鹤轩并未介意,和气解释:“公主对东头村另有安排,这儿的建筑和用地都得重新规划。”
一听是公主安排的,崔方立即没了异议,反而乐呵帮着一起去喊人停工。
立夏后,天气开始炎热,祝鹤轩顶着太阳嘱咐完几个工头事情,便准备回府。
崔方端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凉茶喊住祝鹤轩,“祝大人,今日日头有点大,祝大人喝杯茶来解解渴。”
一碗凉茶塞进祝鹤轩手里,崔方转头去给其他小厮送茶。
看着碗中晃动的凉茶,祝鹤轩突然转头喊住崔方:“崔兄弟,你和村里人最近一直在这里忙,辛苦了。”
崔方摆摆手,“嗨,辛苦啥,自己屋头。”
“你把大家都喊过来登记个名字,能领工钱的。”
贪财的崔方忽而双眼一亮,盯着祝鹤轩不可思议道:“村里人,也能跟着领工钱?”
“公主吩咐,你们愿意一直留这上工,便一直能领工钱。”
东头村被烧,活下来的东头村人,钱财在大火中伴随房屋一起燃尽。
最初清理火场时,刘叔第一件事便是带着人在灰烬中扫银块,这东西烧毁了,还能打回原样,铜钱被融,却是不可被私造,也用不出去,相当废了,更别提易燃的银票。
但东头村不是个富裕村镇,百姓家中多使用铜钱,银锭少见,故而所得甚少。
近日大家虽忙着建造房屋,却是在为生计发愁,想赶紧将家建好,快点去找活路。
公主这般吩咐,不仅东头村的村民住所有了着落,就连以后的生计问题也被安排好了。
“小的马上去喊他们,祝公子稍等,小的快去快回,”崔方边说,脚步边往后退。想到一直不停鼓励大家,继续好好生活的刘叔,崔方简直想立即奔到他面前,将这好消息告知。
祝鹤轩笑着饮了一口碗中茶,略带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远处绘制地形的画师为观察整个东头村,已经渐渐淡出祝鹤轩的视野。
想象眼前即将热闹非凡,为明州千万户带来生计,打造出一个繁荣昌盛的新模样,祝鹤轩便觉,公主此战可打!
但同一时间,靖曦元院中,陶华却持相反意见,领着几位文臣跪在靖曦元面前。
言辞恳切道:“公主,臣本不愿信刘大海那莽夫胡言!但实在是此事传的人尽皆知,臣等担心妖言惑众,于公主名声有碍,这才斗胆来问。”
柳冉还在霄太守府养伤,待伤情稳定些才回府。
靖曦元为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大事,已经开始同他人保持距离,导致身边丫鬟颇为敬畏自己,以致柳冉不在,都无人敢给靖曦元讲八卦。
面对陶华的发问,靖曦元还在想到底是什么传闻,传的人尽皆知。难不成是自己与朝安的暧昧主仆关系?
下一秒,就见陶华重重磕了个响头。
靖曦元暗道事情大条了,陶华绝不是为自己哪点私事而来。
陶华头贴在地上,声音闷闷的传出:“敢问公主,是否肖想皇权,图谋女帝之位!”
听到这话,靖曦元大松口气,“本宫还道何事,原来尽是些风言风语。”
靖曦元要清理明州和江州一事,恐怕听到风声的人已经曲解了自己意思。
陶华和几个文臣,亦跟着松了口气。
好似预见的有违天理之事不过一场误会,误会解除,他们的紧张不安就跟随那口气一起吐了出去,只剩为此奔波后的疲乏。
“本宫行事,是为安定,为百姓,为愈加混乱的时局,本宫有护佑一方的能力,”靖曦元摇了摇手,安这帮文臣心道:“本宫嫌累爱躲懒,只图平安健康又富贵,女帝... ...又累风险又大,陶中书安心,这活本宫不爱干。”
陶华肃穆的面容软和下来,声音不再严厉,反而带着几分歉意和讨好道:“原来如此,公主此等想法甚好,自古男女有别,可从未有女子称帝一说,传出此等流言实在是有污公主名... ...”
靖曦元执起桌上书册一甩,‘嘭’的一声巨响,打断了陶华要说的话,惊了文臣们一跳。
“本宫虽无称帝野心,却不代表本宫不能!本宫看陶中书真是古板迂腐,泡在一堆圣贤书里把脑袋给泡坏了!”
“世间道理为人定,却条条框住女子,恩惠了男子,陶中书若想不通这其中何为,就想想这世道为何忘了男女皆为人。”
靖曦元不知陶华是被吓到,还是真将自己话听进了心里,总之他又开始磕头,靖曦元无法看他表情判断他的心理。
“臣有罪,臣知错!是臣轻信了谣言,是臣菲薄了公主,竟还妄图揣测公主,请公主责罚。”
靖曦元闻言不由轻啧一声,“一点小事,谈何责罚,都回去吧。”一帮老骨头,靖曦元还怕给他们身子罚坏了。
陶华知晓靖曦元性子说一不二,也就没再推辞,起身欲告辞。
临走前,陶华还是很上心的问道:“公主,哪些流言既然不实,可需要老臣出面处理?”
“不必,这流言传出,朝安那边应该更好招武夫,而且,”靖曦元指指前院,褚琸那几位暂住的方向,“借由此事,若能劝退那几位,那便再好不过。”
陶华轻叹口气,看来自己替公主相中的几位公子,还是没戏。
陶华心道定是周公子吹了枕头风,不然为何公主如此急着赶人。
未想到周公子仪表堂堂,竟也有如此手段!
陶华对周朝安的印象重填一笔,但靖曦元却只是愁他们赖在府上吃白食,这才想尽早将其赶走。
不过靖曦元倒是瞧出来了,这帮文臣是真闲的没事干。
于是靖曦元脑子一转,吩咐道:“今日霄太守哪儿应当忙不过来,几位今日便搬去帮霄太守分担一些吧。”
“另外,本宫欲重启明洲和江州各州县府衙,审理诉状、治安捕盗、征税等事宜都要逐渐恢复,你们管霄太守要点卷宗来看,或者拜访各地县长,了解当地民情,以便日后掌事。”
靖曦元想着他们迟早都会知道这些,便将自己对这些人日后的安排一股脑说了出来。
殿内文臣都被靖曦元后一句所言惊到了,若要重启明洲和江州各州县府衙,只怕是要将两州清理干净后掌握在手,才可做到。
可两州都要拿下,如此行事,当真不是朝着女帝位置去的吗?
几个文臣不约而同对视一眼,但公主方才还发了火,此刻若是再问,只怕自己的老骨头真要夭寿了。
靖曦元补充道:“最重要的是挑选人才,两州府衙在位者是升是贬,空缺职位由谁填充,诸位皆可递上奏折。诸位行官少说十载,瞧人眼光定然不错。”当然,陶华例外。
文臣都喜欢收几个学生,靖曦元此言一出,几人都纷纷想到自己那些个才华横溢,却无地施展的学生。
顿时对靖曦元眉开眼笑起来,什么清理两州,分明是给自己大展拳脚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