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重逢的时刻却是来的如此之快。
蹲在卫生环境堪忧的牢房里,柳双双百无聊赖地把玩着稻草,想着自个遇到的倒霉事。一阵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锁链叮当的声音响起,牢房的大门打开,没等柳双双凑上去套个话,一个黑影蒙的冲着她压了下来。
手无缚鸡之力的柳双双被扑了个正着,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两眼一翻过去了。一阵难以言喻的疼痛自胸口而来,趴在她身上的兄贵真是一点没放水,死死地压在了她的身上。
“哐当。”伴随着上锁的声音,脚步声逐渐远去。
当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柳双双憋着一股气,将压在身上的人推开,手上满是黏腻,小小的牢房里充斥着血腥气,想也知道对方受了伤。借着头顶的小窗投下的光,柳双双打量了一下对方的伤势,纵横交错的伤口遍布在腹部,鲜血浸染了周遭的衣服。腰身草草地缠了两卷绷带,隐隐渗出一些绿色的草药汁液,看样子是经过了简单的救治了。
随手将弄脏的手往对方身上蹭了蹭。
柳双双单膝下跪,上半身往昏迷的那人身上探去。
朦胧间,李暮隐约感觉到脖颈一阵冰凉,两根手指与他的肌肤相触,只一瞬又消失不见,仿佛树叶尖上落下的雨滴,滴落以后,了若无痕,尔后,那只柔若无骨的手,像是在刻意挑拨,轻轻撩开了他粘黏的头发,略带粗糙的指腹摩挲着他的脸颊。
没听过被关进牢房的囚犯,还有小娘子相伴的。
他喘着粗气,睁开了眼。还未看清撩拨他的人是谁,一个熟悉的声音先入了耳。
“原来是你。”
轻飘飘的,中气不足,又带着几分矜持的声音。
“咳咳。”李暮歪头,吐出几口淤血。才回声道,“对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动手动脚,莫不是小弟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李兄如此精神抖擞,哪能算是半死不活之人?”见李暮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柳双双干脆坐了下来。“原以为就此别过,后会无期,不曾想兜兜转转,竟还能同处一室,实乃缘分。”
躺在地上的男人哼哼两声,不知是疼了,还是对她的说辞不屑一顾。
“你我二人相识一场,也曾共患难,过命的交情,如今落了难,不是更应守望相助吗?”柳双双捏着干枯的稻草,自顾自地说道,“这江远县着实古怪,外松内紧,本以为藏匿粪车之下能蒙混过关,不曾想,竟在街头巷尾被逮了个正着。”
本就是流亡之人,哪里来的通关文书,至于户籍证明,正值战乱,她一个外乡来客,无依无靠,贸然进城,只怕会被当成细作,所以,她才会想着混进城中,徐徐图之。
没想到……
最后还是被关进来了。
李暮抹去唇边的残血,慢悠悠地说道,“我本以为柳弟有所依仗,不曾想,竟是打的蒙混过关的主意,如此这般,没有丢掉性命都算不错的了。”
柳双双整了整稻草堆,试图弄出一个舒适的窝,一边回道,“确实如此,此番大难不死,当真是上天保佑。”大概还有幸运一百的加持。
“遇上官差巡街,躲避不及漏了馅,这确实是小弟时运不济。可李兄你可是土生土长的江远县人,这是犯了什么事,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说到这个,李暮本就黑的脸,变得更黑了,他撇过头,不愿多说。
“看李兄的伤势,小弟估摸着是被刀剑所伤,官家严禁民间私造军资,即便有人藏私,也是有权有势之人。怕是李兄聚众闹事,被捉了个正着吧。”柳双双半躺在草窝里,一身灰扑扑的麻衣粘上了稻草。
李暮呸了一声,“什么叫聚众闹事,那些个大爷巧取豪夺,强占了我家草屋,我挽起袖子和他们打上一架又怎么了,谁知道那些狗东西不讲江湖道义,抽刀对付我这赤手空拳之人,要不是躲得快,我就被他们砍成两截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