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杰迟迟不回话,贺琏又道:“为什么,瑞尔要死呢?”
“你看见了,为什么不说话?”
引杰哈哈大笑,道:“还是因为他?”
贺琏道:“因为所有如他一般惨死的人。”
引杰口中含血,道:“那好啊,我就告诉你。”
他朝着贺琏走近了几步,道:“我就是不能说。我就是要巴结妘塔,我就是要依附妘塔,我就是不能忤逆她!妘塔是郡主,她能助我扶摇直上,那个乞丐不能!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是非曲直说清楚的。比如,乞丐的命,就是不值钱、就是不值一提!”
引杰笑着看他,道:“不是每个人生来都无忧无虑、不是每个孩子童年都没有烦恼的。我家的爵位已经没了,全家都靠我,除非我与妘塔联姻、除非我依附妘塔,否则全家都不会有好下场。我总要先让自己和亲人活下去,至于一个乞丐,他如果也能助我全家兴起,我照样可以攀附!”
“反正这个世界也不缺乞丐。但是我就是缺一个扶摇直上的机会。”
引杰吐出一口血,他也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临终之际,他实在没什么值得保留的了:“我要死了,死之前,总要拉一个垫背的。”
话音刚落,他持刀便朝贺琏刺来。
贺琏尽力躲闪,但最终,这把刀还是捅.进了他的手臂。
这倒也不算什么大伤,贺琏并不在乎,而是再次持刀,警惕地盯着引杰。
引杰扑了个空,刚想下一步动作,却突然发觉背后被刺。
引杰有些僵硬地回过头——
只见一位女佣手里举着刀,刀已经刺进了引杰体内,而那位女佣的手还在颤抖。
与引杰对视的一瞬间,女佣似乎是再也忍不住了,哭喊出声:“你去死啊!!!你这个畜生!!你怎么还不去死啊!!!!我的女儿已经死了……你为什么不去死啊?你凭什么不用去死啊!!”
引杰刚想开口说话,全身的力气却都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只张了张口,没有言语。
他还是倒下了。女佣颤抖着手指,去探他的鼻息。
不出贺琏所料,引杰已经咽气了。
贺琏长出一口气,心道这条支线也太费命了,不过好在,还是通关了。
但是他等了许久,白光没有来,机械音也没有来。
贺琏心里正疑惑,为什么引杰死了但游戏没通关。难道,游戏中的珂伦亚仁并不是引杰?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就什么都捋得清了。
那么,这条支线就有两条任务。
其一是杀死引杰,其二就是击杀珂伦亚仁。
引杰死了,那么,珂伦亚仁是谁?
正是这时,大门被推开了。
百面魂纱下的千万鬼魂也已然合为一体。百面魂此时正站在贺琏身边,也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弯刀。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只听一阵权杖敲击地面的声响由远及近,持杖之人的脚步也越来越重,正缓慢地走来——
是古德斯。
以及,他身后的国主。
国主威严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又看了眼地上的“木头人”,才幽幽开口道:“洛维,是你杀了骑士、杀了郡主的未婚夫?”
虽然是问句,但他似乎异常笃定。
贺琏刚要应是,毕竟杀引杰也确实是他的初心。
但正在此时,方才将刀刺入引杰后背的那位女佣站了出来。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似乎也很是恐惧,但强忍住害怕,还是上前道:“陛下恕罪,是我……是我杀了骑士。”
国主似乎并不记得这位女佣,微微蹙了蹙眉,道:“你是哪位?”
女佣道:“我是被引杰强逼着来做工的女佣。”
国主的眉头紧皱,道:“这种不光彩的事,你还要说出来让大家笑话,真是不知羞耻!”
此时,女佣像是鼓足了勇气,道:“陛下,我并不觉得羞耻。”
“什么?”
迎着国主审视的目光,女佣眼神中却多了几分坚定,道:“我并不觉得羞耻。相反,我为我开口太晚而羞耻。如果我早点开口早点说出我们被迫害的事实,那我们也就不用被利刃加身继续在这里煎熬下去。如果是因为我而让所有人都不敢站出来说话的话,那么我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
女佣又上前一步,道:“我认罪,是我杀了引杰。但是我……但是我是一个母亲,我是有女儿的啊……如果我女儿被虐杀、我被逼迫我也都能闭口不谈的话,更多的人怎么办呢?”
恨,总是在爱之上建立的。
国主还拧着眉,道:“所以,你就杀了引杰?”
女佣道:“对,是我杀的。”
顿了顿,她又道:“但是我还有家人,我一人定罪。希望陛下可以允许我和我女儿两条性命,来抵引杰的一条命。”
总要善恶全销。
话落,还不等国主再说一句话,女佣便夺过贺琏手中的弯刀,朝着自己的心脏刺过去。
霎时间,鲜血从她胸口涌出,女佣的衣襟被血染成鲜红色,顺着衣角,一直滴到地上。
她死了,国主和古德斯只是神情淡漠地看着,未致一词。对于她方才的肺腑之言,兴许也权当听不见了。
良久,国主看向贺琏,露出一个戏谑的笑,道:“她已经畏罪自尽,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