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会啊,上一次是意外。”江映蹲在灶台边,等到她这句,邀功一样几步挪靠到她膝边,手肘压在她膝盖上,“也就是船上柴火潮湿,这次肯定能做好。”
“你想不想试试?”
江映目光看向她淡青袖子下露出的手,食指纤长白净,金光在她指上跳跃,像是穿透过来。十指静静摆在腿上,没有任何尝试去碰锅铲的念头。
而那张脸,冰冷得可怕。
“上一次?”陆千景问,江映发丝上沾了灰星,眼睛正紧紧地、深深地盯着她,漆黑的幕布上只映着她的面孔。
上一次是什么样子?
他们当时的情分还是淡淡的,江映不喜欢她,因为理亏帮她热菜,然后遇上了杜怀月。
穿肠而过的桂花酒不停在眼前闪现,一想起来喉咙还是会有刺辣的痛感,她这辈子最恐惧的记忆不过如此,身处于相似的场景,各种害怕、孤独、痛恨的情绪都在放大。
她进过几次厨房,结果都不太好。
她伸手掐住江映手腕,把袖子褪到小臂,火还在烧着,空气燥热,他腕部筋脉却动了一下,好像很冷的样子。
陆千景抚伤上他手腕上的伤痕,很浅的一道,恢复得差不多了,看不太出,指腹还感受着细微的不平整,声音沙哑,充满疑惑:
“安王谁不知鬼不觉就给谢诚下了毒,那种药那么厉害,他为什么要无缘无故靠近你?”
她嘴上问着安王,心里却想着这疤痕怎么来的。
不会是去当好人被砍出来的吧。
江映皱起修长的眉,把袖子放下,遮住扭曲的伤疤,“真的没什么,他一直与我在一起,就算下毒也会把他自己毒死,没事的。”
见她一直拉着不放,思索片刻,只知道再这样想下去会忍不住,“你要是想看,回去给你看,想看哪都行。”
“看不出来,你还挺不怕死的。”
江映怔了一下,她这是在关心他?为什么听起来阴恻恻的,心在半空吊着,他见识过太多次,她从浓情蜜意到疾风骤雨只要一转身的间隙。
他沉默片刻,如实道:“怎么会不怕?”
“那为什么不要命了都要去救人?”
“我......救过谁?”
江映困惑,身旁火声哔哔剥剥。陆千景看着断裂弯折的木头,扭曲成黑红的残害,恐怖又丑陋,她组织了下语言,张了张嘴,临到嘴边换了一句:
“我不想在这了,回去吧。”
“鱼还在锅里......”他犹豫了一下,“好,我们回去。”
喜欢在厨房生火玩的人是她,他小时候做的多了,对诸如此类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既然她不喜欢那就算了。
比起在这煮鱼还不如抱她睡觉舒服。
可瞥见翻白的鱼眼,他还是隐隐失落,他想试着了解她的过去,就好像自己也参与到那段时光当中。
几十年后她回忆起来,说到高兴的事总有他一份。
但她不要,是长大了没了兴趣,还是不许他侵染她的记忆。
“你背我回去。”
江映死寂的眸子亮了一瞬,“怎么了?”
“走了太多路,腿有点疼。”
陆千景伏在他背上,脸深深埋进衣服里,让眼泪渗入衣料,她压着哭腔。
“江映,有些事为什么你从来不和我说?”
我又不是个小气的人,过去了的事情就算了,就算你真的救过她,我还能回到那时候跟你发气。
为什么总要千方百计隐瞒。
陆千景吸了一下鼻子,心里发沉,他一定怕她揪着不放,尖酸刻薄,捏了一点不如意就要小题大做,还是他本就心虚,故避而不谈。
江映步子停了一瞬,“我瞒了你什么?”
一瞬之间,她心乱如麻,江映却如走入一片混沌,后背轻飘飘一点重量,仿佛一片羽毛,随时都会离他而去。
拖着她的手收紧了些。
“没什么。”
陆千景睡得很不踏实,身上像是被火炉压着。
萧声凄凄,缥缈深远,似从九天降下。她凝神听了一小段,愈发感受到那曲调散发出来的寂寥悲意。
似能猜出那人是谁。
她再也无法入睡,脑中稀里糊涂想了许多,越来越清醒。
沈彦启那么聪明又那么克制,不可能像她一样想生气就生气,连他都忍不住了。
想到沈彦启,她下意识看向江映,这人睡着了,陆千景心跳了一下,她还是头一次见他熟睡,面容松弛,手臂松松搭在她身上,随她起身的动作滑到腰间。
她轻轻挪走那只手,摆放到他身侧,俯下身子,眼睛对着眼睛凑近了看,江映还是没醒。
她放下警惕,轻手轻脚准备越过他,身上立刻传来拉扯的感觉,她心头猛跳,一回头,原来是江映手指蜷了起来,攥住了她寝衣一角。
陆千景原地静坐少顷,不得不坐回去,小心把衣襟扯出来,一感受到衣料要离开,那只手毫无意识地掐紧。
反复扯了几次,每次都在他眉头微蹙的时候松开。
萧声幽幽而止,陆千景心头紧了紧,趁着黑暗解开衣带,她手上动作飞快,眼睛紧紧盯着面朝她入睡的那人。
如果他现在睁开眼睛......
寝衣本就做得宽松,绸缎如水流顺滑,轻轻一动就顺着肩头滑落,一连串微小的动作在方寸之内完成,直到双臂从袖子中抽出,都没有牵动那片衣角。
江映还在睡,她松了口气。
身上骤然沾上凉气,她双手环住前胸。利落爬到床尾,翻出一件中衣迅速穿好,下床穿上外衣,穿好鞋,把门拉开一点,侧身钻出去,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