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人微微皱眉。
这话有些不中听了,他还用得着别人来帮?好在地上叽叽呱呱的的声音骤然停下,一阵悚然的咳嗽过后,这人喉咙依旧钝得厉害,“大人......大人。”
“又怎么了?”
江映正想怎么处理他,老杨用力挑眉,眼珠突得快要爆出眼眶,屏着呼吸,活像见了鬼。他顺他视线看去,只见院落内七七八八立着几个侍女,与石凳、亭子、影壁一样,都没了轮廓,灰惨惨的糊成一片。
依旧是事发的院落。
为首的人往前挪了几步,身形细挑,宁静典雅。月亮从云间露出,照亮她过分细弱的面容,是近年女子最爱的弱不胜衣的模样,她于此道一向苛刻得近乎完美,岂止仪表,凡是世人对好女的规范,她都如奉圭臬。
本就静悄悄的人,无声站在那里,更显羸弱不安。
江映烦乱的心一直往下沉,他太久没和杜怀月好好说过话,倒真有些要事交代。
收敛起厌色。
“其他人先下去吧,不必再来了。”
随从纷纷对视,这座院落前发生过的事,他们都看得一清二楚,对这两人关系无比好奇。
青衣人轻佻一笑,低沉道:“还不走?这种事也要听一听?跟你们主子的时候也是这样?”
奇异尴尬暧昧的气氛下,众人垂手告退,老杨哀哀祈求:“大人能否先让他们把我押下去?”
“你留下。”
看着安王的人走完,江映朝她道:“杜姑娘。”
像是不经意碰到打了个招呼,杜怀月神情有些愣愣的,嘴唇动了动,嗓子钻出一声缥缈的哭意,在沉默的夜里掀起一阵凄迷。
她慢慢走了过来,好似无法辨别真伪,在三尺外顿了脚步。江映低下视线,对老杨道:“不打算求她吗?”
老杨机敏地叩了几个响头:“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小的不是有心的。”说罢跪直了身子对脸颊左右开弓,“小人错了,小人错了。”
杜怀月眉头一松。
他这是在讨她开心吗?
与此同时不由自嘲,他这时候懂得用些三瓜俩枣讨好她,一句话的功夫,不费任何心力,廉价得可笑,可偏偏就是这样,一股欣喜还是无可救药地在心中蔓延。
这么想后,仍是万念俱灰,冷淡问道:“只磕几个头就了事了?”
江映默不作声看着她,那想怎么样?他这么不是滋味地想着,随即改口道:“放心,安王赐了杖毙,他若该死还是得死。”
杜怀月眼底有一轮清亮打转,她不关心脚下的人是死是活,她仍在犹豫,许是受过一次欺骗,现在真人站在面前,反而拘谨许多。
江映现在看起来很好说话,好似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那她们呢?”
这个问题好似无解。
江映缓缓地道:“她们为什么会这样做,你自己不都清楚?你亲口和他说的,不记得了?也难为你当时能那么信我。不过以后应当不会了。”
杜怀月脸色煞白,江映换了稍温和些的语气,继续道:
“怀月,杜相曾给我寄过几封信,命我多看顾你。我原想你素来谨慎、不会有大碍。只怕你受不了舟车劳顿,在中途病倒。却没想还能出那么多旁的差错,我不希望再看你出事,你现在住在王府,而我出入不便,想要帮你也是有心无力,幸而安王......安王还算可靠。”
说到这,他还算轻松的心情顿时蒙上一层阴影。这里是安王的府邸,在别人地盘说坏话显然不合适。
但此时此刻复盘,又不由得庆幸,杜怀月在王府接二连三出事,其中并没有安王的手笔。安王喜好偷偷杀人,但正如他本人所言,根本没心思理会后宅,也不会对不能改变时局的姑娘下手。
如此一来,事情就变得清晰明朗。
杜怀月坠马是代沈彦启受过,至于其他苦头,一半是她自找的,另一半是赵清如带着陆千景折腾出来的。
他当然知道郡主本心不坏,陆千景也是被人撺掇着觉得有趣,等玩腻了就好。
不过,杜怀月也不省油。
当年他还跟在杜相身边听学,听过几耳杜家后宅的琐事,心知那是个水深火热的去处。有继母与一院子姨娘,说她没见过一些阴损刻毒的手段他都不信。
赵清如和陆千景再怎么胡来,也比她家里好多了,打打杀杀都是明枪,很好防范。
他愈发难以置信,杜怀月分明不差见识,怎么像是缺脑子一样,几次中计不说,还是一诈就现身,乖乖把脸伸到别人手下打,简直荒谬得可笑。
但这些他都不能说,强忍的脸色让杜怀月察觉到不对,她气息沉重:“那你呢?你为什么不可靠?”
是推卸还是当真无力?
江映听得一怔,事实不都摆在眼前了,他哪里靠得住?但还是耐着性子答:“不止是我,安王日理万机,也不一定时时能像今日这样过来。过去的事我不想追究,也不会有人外扬。吴王已经被赶走了,你且安心养病。”
杜怀月心态愈差,江映说起话来一板一眼,这番话语似在关心她、维护她,但白痴都能听出警告的意味。
他在告诫她,她要是安分,就不会有事。
若做不到,过往旧事就拎出来数罪并罚?
他是什么身份?
她视线顿了顿,但很快移开,他看她的眼神一如往日,可哪里就不一样了?
他是祖父的学生。
他是祖父的学生......永远都是。
她来来回回只有这个念头,声调骤尖,似在用高声掩饰惶恐:“你还想追究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追究。就算要追查到底,她们就全然无辜?”
江映也沉下脸,“我现在是在好好和你说话。救你的侍卫死了,每年判了死刑的人都要由各地呈报大理寺、几次复核再由皇上勾决......”他顿了一下,不让情绪完全毁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