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桐稍稍一滞。
确实都是男的没错,但要和谢照乘同床共枕,他总种微妙的感觉。
许是梅如故这本书分类给他的威压。
林疏桐本想回绝,但转念一想,非要打地铺其实很有欲盖弥彰那意思,谢照乘又似乎始终怀疑自己惦记着他。
最终他还是没再出声。
等到夜里,林疏桐干脆和衣滚进床里,面壁思过。
谢照乘则捏着话本站在床边,疑惑问他:“墙上有什么吗?你看得那么专心……”
“刚刚爬过一只蚂蚁。”林疏桐木木道。
谢照乘一时沉默。
他不由腹诽道,求谢大公子今夜热爱下修行,打打坐将就将就。
可林疏桐心里也清楚,这可能性不大,他从没见谢照乘夜里入定修炼过。
林疏桐借余光留意着他,瞥见谢照乘除下外衫,背脊绷成了琴上的弦,好在谢照乘也不多脱,只去了件外衫。
凛冽的梅香陡然贴近,心都快跳将出来,他苦笑了下,开始默背静心诀。
“还有蚂蚁?”
谢照乘轻飘飘道。
林疏桐只能缓缓翻过身来,直面挑战。
谢照乘专心瞧他的话本,林疏桐不自觉时时去看谢照乘,案上灯花噼啪几声,落下一行烛泪。
“早些睡,我脸上没长花。”
谢照乘翻过一页。
但你的眼睛会开花。
林疏桐在心底接上句俏皮话,这话他是不敢真说出来的。
他乖乖合了眼眸,其他感官便被无限放大,譬如梅香,丝丝缕缕占满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谢照乘打了个哈欠,这回他抬袖灭了案上烛火,将书放在枕边,掀起锦被躺下。
林疏桐合着眼,却睡不着,在一室寂静里去数枕边人的呼吸,不多时少年的气息便渐渐沉重。
倒是睡得快。
林疏桐甩甩头,又转身面壁思过,盼着能和周公下棋,然而最终还是放弃,清清明明睁着双眼。
他忍不住再翻了过去。
“睡不着?”
对面的人忽然出声,将醒未醒时的鼻音分外撩人。
林疏桐没想到他睡得这样浅,含含糊糊应了声。
少年勉强撑起眼帘,低低道:“我给你念经书?”
不等他应答,少年便轻声背起了经书,声音时高时低,语速忽快忽慢。
显然背书人在努力与困意斗争,可惜的是…完全催不了眠。
林疏桐听得只想笑。
那声音逐渐低落,几不可闻,林疏桐动都不敢动,怕惊扰了他。
片刻后少年的脑袋自枕上滚落,靠在林疏桐颈间,呼吸软软在锁骨处交错。
林疏桐浑身都烧了起来,耳根发烫,哪里都不自在。
偏偏还不敢去推他。
是以他到底是不曾睡着,空空瞧了谢照乘一夜。
待得晨光入户,谢照乘整个人都躲在他怀里,极乏安全感的蜷成只虾球。
片刻后,怀里的人皱了皱眉,瞧模样似乎要醒,林疏桐赶紧合眼装睡。
谢照乘果然是醒了过来,下一息,他的枕侧便空了。
林疏桐听着他更衣梳洗,也不好再拖下去,佯装精神抖擞地爬将起来。
不等他收拾好,云起就推门而入,道:“顾掌殿已经到了,正在如晦先生房中等着呢。”
谢照乘当即起身,林疏桐追随其后,两人快步行向苏如晦的房间。
房中果然多了个文士打扮的青年,相貌平平无奇,丢进人堆便会消失不见,此刻眉眼温和,正端茶微笑。
他身侧的少年率先开口招呼:“顾掌殿。”
林疏桐从谢照乘的声音里听出些别样的东西,不自觉侧目瞧了瞧他,只是隔着白纱,看不见他的神情。
“《揽翠公子志》第二的人物,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顾掌殿望着谢照乘微微一笑:“怪不得人人都要道一句月天子,当真是如有朗月在侧,皎皎照人。”
苏如晦闻言,脸色陡然变得极为难看,连林疏桐都是心头一跳。
听这话,顾掌殿同谢照乘应当是初次见面,那他是如何识得出谢照乘的?况且还隔着纱帘……
莫不又是妖族的圈套?
被这许多双眼睛盯着,顾掌殿莞尔:“诸君不必紧张,我并无恶意,只是想与几位合作,救谢离一命罢了。”
谢照乘却未在这方面多作纠缠,转而问道:“听起来,掌殿似乎同我小叔叔交情不错?”
顾掌殿朗然笑道:“算不得交情,不过是一起喝过几回酒。”
“所以你是算准了云起会私逃前往积雪山,将苏如晦带来?”
少年语气平淡。
顾掌殿搁下茶碗,十指交叉撑在下巴处,“我毕竟要靠主上的脸色过活,此等事,还是得借外力才好。”
谢照乘覆面素纱轻轻一晃,“此等事……顾掌殿不打算说清楚?”
“说清楚?”
他瞳中神光闪动,视线扫过在场诸人,“人世间事,只须两字就可说得明白,谢公子不如来猜一猜?”
几瞬的静寂过后,林疏桐听得谢照乘道:“情,与欲。”
顾掌殿的目光定在他身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主上同谢离,便是前者。”
“主上当着谢离的面,杀了一个人。”他说话时,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谢照乘,“那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同谢离一个姓。”
林疏桐隐隐觉得不妙,也侧目看向谢照乘。
果不其然,顾掌殿长叹口气,道:“同姓自然是不奇怪的,那本就是谢离的侄女,论起来,也能算作谢公子你的堂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