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有一株玫瑰,从破土到含苞,自含苞到盛放,由盛放到凋零,直至腐败。
你好像是旁观者,又好像是那株玫瑰,在梦里经历了花的一生。
早上起床时,你不曾注意到枕边有一团小小的水渍。
昨夜滚了一宿的雷,后半夜便下了大雨,直至早晨也没有停,所以你拉开窗帘时,外面是一片灰蒙蒙的雨幕。
近几日气温连降的厉害,雨一浇,窗玻璃上便起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你指尖登时有些忍不住发痒,抬手在玻璃上画了个火柴人,圆圆的脑袋上还顶着个小皇冠——那是生日帽。
水汽沁人的凉,你俩指尖来回搓着,搓去了那一点凉意。你没有再画第二个小人。
早饭一如既往地简单,一个自制三明治和一瓶从冰箱里拿出的鲜榨橙汁。你并没有因为日子特殊而做出一桌丰盛点的菜肴,尽管你完全具备那个能力。
不过你的手机今早却很热闹,嗡嗡震动个不停,全是亲朋好友送来的生日祝福。
大家很默契,并没有人提到今天生日的第二个人。你边喝橙汁边回复消息,一一感谢过去。
忽然一则求助刷了出来,是你同班的一位老师。
因为家里突然出了急事,他必须得赶回去,但他又是早上第一节的课,情急之下便来找你求助。
今天你的课是上午第三节,但你素来早起,所以如果你现在出门应该可以赶得上上第一节课。
这位老师关系同你比较要好,所以你并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匆匆喝完最后一口橙汁,你餐盘都没来得及洗就出了门。
以至于你又忘了要给书桌旁的玫瑰换水。
上午你身为人民教师勤勤恳恳上课,下午你被狐朋狗友以为你庆生名义拉出去浪了一下午,就连晚上也没能逃脱他们的魔爪,在酒吧被灌了老半天,实在抗不住便借口尿遁逃了。
你回到家已是十点多,整个人疲惫不堪。
脑子被酒精灌得有些发蒙,但你没有醉,躺在沙发上缓了一阵便有些脚步虚浮地进了书房。
你素来有写日记的习惯,不论如何忙碌疲倦你总会记上那么几笔。今日也不例外。
翻开本子,提笔,写下日期。
你落下几字后顿住,忽然感到一片茫然。
一片凋零的花瓣落在你笔前,你抬头,就见书桌一角插着的那朵玫瑰已然凋零,花已呈现出腐败的黑色,蔫头耷脑地垂在花瓶里奄奄一息。
你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是了,早上没有给花换水,是了,好久没有去花店买新鲜的花了。
这通常是傅简言做的,他从不会忘记隔几天要去买花,从不会忘记给花换水。但你却不行。
你坚持买花换水了七年,却还是忘了。
七年。两千五百五十五天。
你注视着那株枯萎的玫瑰,猛然意识到傅简言去世整整七年了。
呼吸和心跳仿佛在一瞬间停滞,你张开嘴,想喊、想深呼吸可到最后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眼泪爬了满脸。
你像深海里的溺亡者。
傅简言、傅简言、傅简言。你无声地呐喊他的名字。
原来一株枯萎的玫瑰也可以轻易压垮一个人,轻易压垮七年的思念。
泪水滴在纸页上,晕开了未干的墨迹。
你写的是“我很想你”。
你没有写出的是“我想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