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正好是05年,也是养父母收养自己那年。
二十二年前的春天,五十六岁的江问跃和五十三岁的杨云在连海市郊外的一家孤儿院收养了只有六岁的江屏。
那会儿江屏太小,只能想起自己被养父母牵着手,踏着水磨石的地砖,一步一步走出大门,走向一片光明之中。
之后的日子江屏记不太清,但也没什么特别的,无非是先跟着养父母搬去了西澄市,两年后又回到连海市。
因为江问跃和杨云都是国联大学物理系的教授,重回国大后变得更加忙碌,除了要上课还得搞科研,一家人只有周末才会聚在一起。
每到那天江屏就会把他写完的作业准备好让养父母检查,江问跃和杨云倒也不是真的要看,只是接着由头问江屏一些学校里的事情。
小时候的江屏很期待周末的到来,他觉得养父母虽然不善表达感情,年纪比其他同学的父母大很多,但什么都懂什么都会,他也乐意围在养父母身边问东问西。
直到大一些江屏才渐渐意识到,并不是养父母不善表达感情,而是他养子的身份始终无法与对方更加亲近,养父母对他也总是存着一点小心和谨慎。
明白了这个道理,江屏便有意无意地和养父母疏远起来,他们三人就一直维系着一种既亲密又客气的关系,直到几年前养父母相继离世,江屏也彻底过上了独来独往的生活。
江屏想着过去的事,脑子开始有些恍惚,他把那份档案合上,闷头吃完坨在一起的冷面和黄桃罐头,决定回屋补个觉。
卧室窗外的天空灰扑扑的,似乎是要下雨,江屏仰躺在床上,听着来自二十年前的虫鸣声,意识慢慢飘散开来……
梦里,江屏独自站在一座光秃秃的山头上,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
他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躲在一棵枯树旁,山下不远处是一片赤红色的火焰,腾起的黑烟几乎冲破天空,他想逃跑,但脚下挪动不了半分,眼见着翻滚的热浪就要扑过来时,周围的场景却突然发生了变化。
阴暗的礼堂,掉皮的水泥墙,坑坑洼洼的水磨石地砖,
江屏被大大小小的黑影围着、推着,最后有两只手牵住了他,带着他离开了那间让人喘不上气的屋子,回到了他和养父母的家里,在一道白光的笼罩下,江屏被轻轻放在床上,有人摸了摸他的脸颊,随即更深重的困倦将他包裹起来。
这一觉江屏睡得很不踏实,梦里的两个场景来回转换,昏昏沉沉地只觉得头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股熟悉的臭味涌入了他的鼻腔,江屏一下子睁开眼。
他坐起身来,抬头看向窗外,天空还保持着临睡前灰扑扑的颜色,只是……
江屏轻轻嗅了一下屋内的气味,突然一种下意识的警觉被瞬间激起,他猛地看向身后,屋还是那个屋,摆设也没有变,但原本开着的灯全都不亮了,家具也蒙了一层灰,更要命的是江屏闻到的这股气味——
分明就是属于屋外末世的味道!
这……屋内的时空恢复正常了?
江屏没想到这个变化会来得如此之快,好在他醒得及时,周围看起来也没有被入侵过的痕迹,暂时还不存在生命危险。
江屏掏出提前藏在床缝中的战斗匕首,快速翻身下床,可就当他的脚才沾到地板,突然,一切又变了回去!
客厅的灯好端端地亮着,家具也干干净净,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在窗户上冲出一道道干净的水痕。
江屏怔了一下,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握着匕首把家里各个房间都检查了一遍。
所有地方都和睡前一样,仍然在05年的时空中,中午吃剩的外卖盒子也在垃圾桶里,隐约间还有一股冷面的味道从里面飘出来。
江屏靠在门框上,转动着手中的匕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在做梦……
不,不是做梦!
他可以肯定醒来时所处的环境不是眼前这样,即使别的看差了,那股难闻的气味却是真实的,就是如今连海市空气中的味道!
江屏环顾一圈,第一次对这个他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产生一丝不安。
如果不是奇异的时空倒流,这栋小楼其实和外面那些避难所毫无区别,到时候别说是吃餐厅送来的热汤热饭,就连水电这类基本生活设施也一并切断,能指望的就只有他存下来的方便食品,除此之外还要考虑墙体防御,安全隐患……
江屏的眉头慢慢皱起来,烦躁中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屋内的时空已不再稳定,他必须加快囤货和加固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