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包裹每一寸肌肤,连日来的疲惫似乎在氤氲蒸腾的水汽中一扫而空。温不言头靠着木桶边沿,发出惬意的声音。
她终于泡上澡了!!!
真是苦尽甘来……
“温不言,衣服我给你放在门口的小凳上了。”
门被人不轻不地敲了几下,泡得昏昏欲睡的温不言瞬间清醒过来,她扑腾了几下水花,忙答道:“好,好的,谢谢!”
脚步声慢慢远去,温不言的心脏也慢慢落回原处,“差点吓死!”
水逐渐变冷,温不言赶紧攥干头发,胸前抱着衣服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前,先是凑耳细听,又是隔着窗纸朦胧地往外窥探,最后轻轻扯走门闩,悄声打开一道缝隙,而后飞快伸出一只手,将小凳上的衣物掳走。
不消片刻,门便从里面打开。
温不言穿着灰扑扑的粗布麻衣,将腰间的绶带裹了几圈,多余的部分系成蝴蝶结自然垂下。她披散着头发,闻着空中传来的香气,一路走到厨房门口。
厨房烟雾缭绕,除了有些呛鼻之外,倒是挺暖和。
张随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挥着木铲,抽空扫了她一眼,“现在倒像模像样了些,话说,你还抱着那身不伦不类的衣服干嘛?过来添柴火的?”
“才不是,我是来问你哪里可以晾衣服,”她将木盆移了个方向,小声辩驳道,“我还要穿着它回家呢!”
“行啊,等你恢复了记忆那时,苟富贵勿相忘!”张随边说边将菜盛到盘子,“哦,对了,要晾衣服的话,浴堂出门左拐,梁柱上挂着绳子,扯到树上绑着就能晾了。”
温不言忙不迭转身出门,等她将衣服晾完再回厨房的时候,饭菜已经在桌上摆着了。
张随腮帮子微鼓,一边嚼一边艰难下咽:“娘的,明明按着李姐的方子做的,怎么能这么难吃!”
温不言默默拿起筷子,夹了口菜放入口中,赶紧扒了几口米饭盖住味道勉强吞下了去,“……要不,以后我来做饭吧。”
“你还会做饭?!”
“我当然会做饭!”温不言说完看见张随讶异的眼神,这才突然想起自己在张随心中是个失忆的大小姐人设,她一默,又添了一句:“有没有可能,我就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小姐,那本书也是我机缘巧合得来的。”
“好好好,”张随答得敷衍,“不是就不是。”
他三两口嚼完米饭,便托着腮等温不言。温不言被这么盯着,只觉得毛骨悚然,她放下碗,踟躇道:“咳咳,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你别这样,我害怕。”
“好,那我就直说了。”
张随“铛”的一声,敲在木碗上,“你也看到了,现在这情况,莫说半年内攒钱这事,温饱都成问题。”他指着面前两盘绿油油的野菜,“野菜山上地里倒是随处可见,但,米面却不多了……”
这还得从三天前说起,张随本想跟着温不言留在垃圾山,但转念一想,自己得先去殓房探探情况,将人挂上号才行。他一路摸到东大街外的槐树林,刚在树后探头探脑,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拍在背后。
“干什么的,鬼鬼祟祟。”大汉粗犷的声音响起。
“那个,我、我是新来的学、学徒。”
“学徒?”大汉沉思几秒,“最近没听说上头派人来了啊。”
张随心里一惊,忙手忙脚乱地掏出路引,哆嗦着解释道:“呃,两个月前我就该来的,路、路上耽搁了点时间。”
“两个月前的……”大汉接上暗号,拍了拍张随的肩膀,“是有这么个事,张随是吧,老李头都跟我说了,你放心在这里干活就是。”
“咱们要做的事挺简单,有尸体送了过来登记备案,有人认领走一下手续就是。这工作白日悠闲,只晚上巡三趟逻,防止宵小即可。”
他将张随领进大门,熟悉各个地方,又见人小,嘱咐妻子好生照应些。张随都要差点忘记还有一个人在鬼市等着他了。
然才两天,将他领进门的大汉李哥两口子留了张字条便不见了。他看不懂上面的内容,还是找了个书生才明白——原是二人要回老家一趟,归期不定,如果义庄出了什么问题直接找主簿。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张随就这么白捡了一个空房子住着,然而在殓房门前战战兢兢地睁眼到天明后,他终于想起了温不言来。南阳的肃清早在昨夜便已经结束,就算此时将温不言接来也不会有什么危害。
“……事情就是这样,这地方虽然归属官府,但也就是一个尸体暂存处,大家忌讳这些,而且又没什么油水可捞,所以平日也无甚人来。工钱每月也才百文。”
温不言摩挲下巴,了然道:“搞钱是吧!没问题,在这个年代发家致富还不是小事一桩!”
“哦?”张随不信,狐疑道,“你会什么?”
会什么?
温不言的脑海中瞬间闪过穿越者必备金手指——玻璃火药肥皂……
果然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但问题是——她偏科。
她就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文科艺术生。
“算命行吗?”温不言觉得自己的金手指在于对未来的敏锐把控,“我能看破天机!”
“就你?”
张随摇摇头,“长得年轻,不可信。不过人不可貌相,你等等——”
他说完就跑开了,不一会儿就拿来纸笔,“我试试。测字还是看相?”
“看……还是测字吧!”温不言紧急收回前言,不管是面相还是手相,她一概不懂啊。
张随应了一声,拳握住笔,郑重地写下一个字,递给温不言。
温不言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还是张随低咳一声,“温不言,你拿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