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多谢老哥提醒,怪我不识趣了。”
院子里死气沉沉,周统靠在木栏上坐了一会儿,没心没肺地打了个哈欠。
他掏出小镜子左右照了下自己的脸,奇了怪了,雾气这么大,皮肤还能这么干!
手欠正仰头对着小镜子修剪鼻毛,周统抬眼,便看到一道黄符贴在檐下。
这里也有?
他敛眉垂眸,收起小镜子,起身理了理风衣上的褶子。
“哎,你要去哪儿?”旁边那人问。
“太闷了,出去透透气。”周统摸了下一丝不苟的发型,笑容灿烂,“老哥放心,马上就回来。”
走出院子,宅子里回廊曲折环绕,每个院子几乎一样衰败、破旧。
穿过一个窄小的方形洞门,眼前开阔,一池碧绿的小湖上飘满枯荷,水廊延伸到湖中心的亭子。
周统摘下□□镜,他已经在宅子里转了一圈,没有仆人,没有新娘,唯一见到的就只有年迈的管家。
他站在湖边,远远看着亭子,里面摆了几张石桌、石凳,但看着亭子在湖面的倒影,亭子中央似乎还坐了个红盖头的新娘。
“花轿落。”
自花轿稳稳落地,四周便再无动静,林沫在轿子里坐了许久,她掀起轿帘,借着昏暗的光线,依稀能认出这是一间古代的婚房。
大红色的床帘撩开半遮半掩,能看到床上大红的喜被和洒在喜被上的红枣、桂圆干。
人都走了?
林沫用力一踹,之前纹丝不动的轿门被轻飘飘踹开,轿子前面的木桌上,一对喜烛的火焰微晃。
林沫探出头,拎着繁重的喜服裙摆小心地走出花轿。
她环顾四处,这间婚房不大,摆了一张床,一张圆桌,花轿停在里面,几乎逼仄地转不开身。
“咳……咳咳……”
隔壁忽然传来一个老人虚弱的咳嗽声和沉重的喘气声。
“老爷……老爷,您醒醒啊,您不能就这么走了啊!”
咳嗽声停,转而是无数人的哭泣声和嘈杂的脚步声。
哭了没多久,又听一人说:“大夫人,老爷没了,那十三姨太……”
“都怪那个晦气的东西克死了老爷,既然还没过门,那就七天后跟着老爷一起去下面伺候。”
“是。”
林沫趴在墙上,把每个字都听得丝毫不差。
她咬下笔盖,左手扶着记录本,右手在纸上写下“七天后,新娘要给老爷殉葬。”
等了一会儿,隔壁再没有动静。
林沫合上记录本,撩起裙子,把笔和本子塞进宽大的工装裤口袋里。
她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喜服,决定事不宜迟,先去找周统汇合。
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走廊上空无一人,院子里的枣树高大,枯枝扎破屋瓦,遮天蔽日。
外头雾很大,灰蒙蒙一片只能看到走廊檐下红灯笼轻晃。
雕花的纸窗。
走廊檐上雕刻的花鸟纹。
以及倒塌的假山、枯黄的枯竹林……
“嗒……嗒……”
林沫跨过一道圆形洞门,又一次绕回这个院子,枣树的细枝像嶙峋的枯骨一样扭曲地伸向天空。
她已经在整个宅子里转了许久,眼前木廊一条接一条,院子一个接一个,像是鬼打墙一下,不断重复,没有尽头。
这个宅子闹鬼了!
林沫喘了口气,坐在木廊坐凳上休息,她找不到李府的大门,更没有看到一个人。
整座宅子像是荒废许久,四周一片寂静,只有灰雾弥漫。
周统去哪儿了?其他被困的人又去哪儿了?
院子的侧屋房门打开,大红花轿停在屋里,红绸不时飘动。
林沫看向主屋,刚刚这间屋子还死了个人,仆人忙进忙出的脚步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轻手轻脚地跑到门边,屋里没有一点声音,再眯起眼,透过门缝往里看,出乎意料的,屋里竟然有两个人!
那是两个男人。
左边那个体型偏胖,穿着黑色大褂,留着长长的辫子,右边那个盘着头发,一副道士打扮。
两人临窗站着,道士手托罗盘,指着窗外指间掐算,而辫子头那位则看着窗外细听,不时点头。
“……设阵……保百世……”
两人交谈的声音模糊,林沫听得断断续续,她不由凑近,没想到屋门虚掩,一下子扑进屋里,摔在地上。
交谈声戛然而止。
林沫意识到不妙,下一秒翻身起来,右手握着的折叠小刀已经出鞘。
但是,屋里空无一人。
没有老爷的尸体,没有哭丧的大太太,更没有站在窗边的两个人。
林沫皱眉,她起身环顾四周,木窗紧闭,昏暗的屋里落满了灰。
忽然,她想起刚才的一幕,那两人对着窗外在说什么?
鬼使神差的,林沫推开木窗,窗外是一湖碧绿的池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