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滴晨露自檐瓦垂坠而下时,第一缕朝晖正越过抹抹彤云隔着数载光阴轻叩廉府前厅的檐铃。
缓步踱回客栈之际,元日早已悬凌中天,涤净镇上万般邪佞之气。而夜间被截窃的气运同阳数亦各自归了位,齐鹜终得还原本貌。
失却了邪物同朱鸟的辖控,清明之气正渐次蕴生。
辰时方至,长街之上行人便已往来不绝,吆喝声、议价声、迎来送往声此起彼伏,此时的齐鹜瞧着已同其他镇子无甚异处。
“还有一事待处置。”
容与言罢回身朝着掌柜行去同他低语了几句,便见那掌柜先是一惊,尔后恭谨揖了一礼,复而双掌在袖摆处蹭了蹭,疾步行至门外招呼着途经镇民道:“大家都先歇歇罢,过来听我说几句。想必廉府生变一事今晨已有耳闻,前夜宿于此间的几位客官无端被当作贼人骗入府中被囚,幸而皆是能人不仅得以逃脱还替我等除了一害。你们道是何物作祟?诡风?原不是它!是廉老爷同那邪道及县令勾结,豢养邪物吸取生人气运及阳数,不仅他那次子也是因此而死,我等昨夜陡然昏睡过去亦是为此。且这百年间贤士放逐、小人弄权原不是诡风所致,而是那被我等奉作神鸟的朱。现下邪物已除,可那害人的县令同那女道仍在,诸位可愿随我等一道前去县衙拿人,从此还我齐鹜清明!”
“还齐鹜清明!”
“还齐鹜清明!”
“......”
语罢镇民们自归家中翻拣出棍棒犁锄等能充作武器之物,尔后于县衙外聚首。
“放我们进去,平日里搓磨我们也便罢了,竟还勾结邪道做那等恶事,险些害了我们性命,今日必得将其拿下!”
不曾想为首衙役听罢竟却紧了紧手执之剑,尔后调转身向同镇民一道冲入衙内。
犹自清点着廉府送来的谢礼,恍一闻得院中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县令旋即扯过手边红布将眼前数锭金元宝同银票悉数掩好。
“何事如此慌嚣......诶,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一群草民竟敢无召入内。跪下!还不跪下请罪!” 县令惶乱自座上起身,袍摆轻颤间仍自端着官威。
“狗官,原该你同我们请罪才是!”
“自你上任以来收取了廉家多少好处,你摸着良心自己讲!”
“把那女道一同交出来,我等现下就将你二人缉拿,尔后择期押解至郡中问罪!”
“......”
理完此间事物已时过晌午,一行人缓步走至长街尽处眺着远方山林。
“山风无言始自悲......” 容与喃喃道。
“它已不在此处了......” 江鹤眠轻叹道。
朱鸟同山风自此消散,齐鹜亦将迎来新的贤士,只却再无从得知那山风是否便是荀兕的化身了......
********
再度睁眼,仍是在邀仙楼内。
“你这狗东西坏得很,原是你在背后陷害我们!” 容鸢言罢便欲上前。
正待拦阻间,只见江鹤眠捋起袖摆三两步走上前去,端的亦是一副要打人的架势。
“都不许动!” 容与旋即喝住二人,尔后回身行至二人身前将他们护在身后凛声同那小人道:“念在大家一道参炼的份上,今次便饶你一回,可若再有下次,必严惩不贷,记住了。”
“是是是!记住了记住了!” 那人将手臂抬过额首,复而尽敛眸光弯腰揖了个大礼连连告饶。
“滚!” 容鸢怒斥道。
那人闻言立时维持着揖礼的姿势避了开去。
仍自忿懑间,异香再度潜入无垠晦色中。
天色尚未明,一行人便觉周遭炽热似置身炉畔。
天光乍亮之际一瞧,却见伫立于街巷之中,一路行去,但见十户人家里五户躺在院中,面黄肌瘦、生死不明;三户门前停着棺,棺中卧着峋骨透肤的尸首,而身虚体乏的亲属正趴在棺侧呜咽着连痛哭都无力;一户门前亦停着棺,但只棺内无尸,侧畔亦不见亲属;余下一户院中兀自翩跹着枯叶,瞧着似已久无人居。
“这是怎么回事?” 一人见此一面说一面畏缩着往人群中挤去。
“莫不是遭了荒了......”
“是饥荒罢......”
“......”
一行人始自猜解着。
蓦地,虚空中再度传来人语:“此城名焰熔,城中人多以铸剑为生,而生为铸剑师,将终生不得离城。出自此城之剑,亦千金难求。然自去岁夏时起,此地旱热更甚往昔,城中及方圆数百里水源悉皆断绝,田间农物干涸而亡、颗粒无收,数月来饿死了不少人,尔等二十人数需得找出根由,破解此局方算完满。”
“名剑值千金,一朝碾作尘......” 容衍听罢长叹道。
语毕一行人兀自在城中查看,却皆一无所获。
入夜之后,一行人无法只得朝着城郊田间行去。
“今夜月色清皎,星光荟萃,与与想不想好好看看星星?” 江鹤眠随意踢着脚边石块,一路迫着它与自己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