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她最喜欢的还是梁威。梁威有着一张天生严肃到秒入党的端正方脸,玩起来却疯得要命,还有他的身份和家世,那种禁忌感让她着迷。
可惜,后来梁威……
张情猛地推开陈宇南,冲进厕所。陈宇南怔在床上,下一秒,听见厕所的声音,他控制不住地怒号:“张情!”
张情:“所以我让你去拿药啊!”
陈宇南胀得眼睛都红了。
“你一个大男人扭捏什么!”张情在里面骂。
陈宇南提上裤子,塞上拖鞋,冲厕所说:“有种你等着让梁威去给你拿!”
然后甩脸走了人。
张情懵了,急急大喊:“陈宇南!”
没人应。这次是真走了。
“靠,男大真他妈不是人。”
张情坐在马桶上,心情纠结。和老男人们打交道惯了,大家心知肚明都是玩玩,有些话不用说那么直。这些年来,张情第一次遇上陈宇南这样纯情的,习惯性的不把话说清楚。
结果,陈宇南这傻逼真以为她和梁威在这里旧情复燃。梁威都不知道在哪儿,她搁这儿和梁威的空气玩复燃吗?
真他妈是个脑子缺失的大傻叉。
张情拉到脱水,口干舌燥,手臂干得发痒,她挠了一下,抠下一块干掉的皮。小块小块的干皮。
张情盯着指甲缝隙里干燥的皮屑,皱紧了眉,来不及在意,手肘也开始痒了,脖子也痒,脸也痒,胸口痒,肚子痒,腿痒。两只手,混乱地在身上抠,哪里痒抠哪里。
一直抠,一直抠,越抠越痒,越痒越抠,干皮如雪花似的飞满天。有些是小块,有些是大块,像面膜一样的一张,从整个大腿脱落下去。
浑身都是干皮,抠掉的,没抠掉的,脱掉干皮之下的皮肤被指甲挠得发红发疼。她停不下来,一停下来就痒得难受,痒得心里发慌。
她匆匆忙忙地抠,急切地抠,用力抓。地上积满了一层皮屑,干巴巴白茫茫。
外面再一次响起脚步声,缓慢的,一步一步,往房间中央走。走了几步,停下来。之后再没了声音。
“梁威?”
张情抠得舌头发干,喉咙干发干,出口的声音沙哑,发声时喉咙干得撕痛。大腿已经抠出血来,疼得她太阳穴突突跳,连脑袋也发痒了,她一只手反到后背挠最痒的肩胛骨,一只手插进头发抠头皮。
“我身上痒,不知道怎么回事……”
头发缠绕了手指。
“你去帮我拿点药……”
她拿下手,甩了甩,一团头发从指头脱落。她茫然地抓上长长的卷发,轻轻拉了一下,更多的头发掉了下来。
张情懵了。
外面又响起一声脚步声。只有一声。她抬头,视线落到身前的门时,一道黑色影子陡然映出瞳孔。
那是磨砂质地的玻璃门,人站在外面会映出一片模糊的糊影。
现在,那门上,就悄无声息地立着一道影子。
不是梁威,梁威不会这样做。
“谁?”张情吓到不行,往后挪了挪,后背贴紧马桶盖,警惕地盯着门口。
门外的人不说话。
张情更紧张了,呼吸都缩了半截。心里的害怕随着越来越沉寂的空气逐渐放大,鼻腔喷出的呼吸比刚才还烫,却让她毫无感觉。
那个人就站在门口,不说话,不动,也不进来。就那样站着,黑色身影霸占满半个磨砂玻璃门。
半个……张情忽然发现了奇怪的点。陈宇南站在门口时,影子似乎要大一点。现在这个影子有点小,女的?谁?悦凌凌?平月?
“悦凌凌?”
她吐出这个名字。张情第一直觉只能是这个人,悦凌凌太神经病了,赵淑萍晕倒了,不说。而且一直喜欢陈宇南,结果陈宇南跟她在一起了,神经病受了刺激只会更神经。
门上的影子仓皇的动了一下,然后跑了。
果然是她。
只要是人就好了,悦凌凌,她不怕的。
张情刚刚松了一口气,那道影子又叠了回来,叠在门上。这一次变大了,挨门挨得非常近,近到完全地贴在门上,影子占据了整个玻璃门,像余有为那样庞大。
这不是一个女生应该有的影子。
张情心脏狂跳,陡然袭上来的恐惧让她喘不过气。一口气憋在心口,憋得视野发晕。在这一瞬间,恐惧让她忘记了该怎么呼吸。
门“嘭”地推开了。
影子的主人立在了门口。明亮的浴室灯光之下,张情清清楚楚看见了那张脸。
“你……”
那个人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就只是看了张情一眼,走了。
浴室的灯是暖光的,橙黄的,落在那双眼睛里,像路灯的光倒映在瞳孔里。张情猛然一下就想起来了。
那双眼睛,那双一模一样的眼睛。曾经让张情感到嫉妒,现在依旧如此。
“你站住!”
张情猛地站起身,想去追。
但有什么东西,火辣辣地从她的身体上掉下来。
她低下头,发现是自己的肚子,干裂的皮,在她胡乱的抓挠之下,掀起整整一片,随着她猛然起身的动作,完整地从肚子上脱落,顺着肚子,掉在地上。
脱皮后的肚子出现血丝,一条一条的纹路,在灯光下清晰可见。有血珠从肚脐流了出来。滴滴答答,滴在地上,将铺了一地的干屑都染红了。
她的身体……怎么……了?
完全不受控制的掉皮,被指甲挠破的地方在流血,止不住地流。
她看自己的手,掌心布满了血,不知道是在哪里沾到的,指甲缝里塞满了干皮。
她扭身去看洗手台前的镜子,她的后背,大块大块的皮剥落,指甲痕迹重重的映在后背,一道一道,血从里面流出来。
什么时候抠破的?
没有一点感觉。但,就是抠破了。
肚子又开始疼,她蹲下来。淅淅沥沥地拉出来,前所未有的轻松与畅快。排泄物落进马桶的瞬间,像泄掉全身的脂肪,身体变得十分轻盈。
她站起身,有什么东西晃到腿上,黏黏的,不是裙摆粘了分泌物的触感,是那种黏糊糊的温热的触感,一晃而过。像、像……张情想很久,才从童年快遗忘的记忆里找到相似的触感。
像……
……肠子。
灌好的香肠,一整条的香肠。
她低头,一根鲜红的黏稠的沾满分泌物的肠子垂下来。
就那样,垂直向下,像悬挂通风的香肠,在风里轻微地旋转,晃动,旋转,晃动……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