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那手快要掐到江鸿脖子上,崔凛才不紧不慢地叫停,“几件东西罢了,你同她计较什么?想要什么,明日你下山买便是。”
崔意浮性子毛躁,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父女“斗法”多年,崔凛深谙哄人之道,一句话就把崔意浮安抚住。
“真的?”崔意浮两手托住下颌,眼巴巴地瞅着他,“我能出去了?”
崔凛重重地点头。
“就知道爹最疼我了!”崔意浮乐不可支地靠在崔凛肩头跟人撒娇,俨然已经忘了在场还有第三人。
江鸿不声不响盯住两人。
崔凛干咳了声,摸摸崔意浮的脑袋,“不是还要见你师祖吗,走,爹带你去。”
“好!我可想师祖了!”崔意浮笑盈盈道。
余光瞥见不识趣地杵在那的江鸿,崔凛打发道:“别在这站着了,没得叫人心烦。”
江鸿瘪了下嘴,委屈巴巴地指了指崔意浮手中的乾坤袋。
崔凛回头看崔意浮,崔意浮立马塞进了怀里:“我的!”
“好,你的你的。”崔凛宠溺地说,冲江鸿吩咐道:“明日你去找沈垂,让他再给你找个。”
话罢,头也不回地离去。
还没拿热乎的乾坤袋说没就没,江鸿不由得满头黑线。
她将一口气憋回肚子里,捡起适才遗落到地上的地图,寻路回住处。
亲传弟子每人都有一座院子,崔意浮那座最大、最靠近崔凛,江鸿入门晚,离得最远,沿着路走要挨个路过其他几人门前。
沈垂的院子静悄悄的,没有半分动静。
郁清江院门半开,微弱的亮光从中传出,一个小弟子匆忙地来来往往,口中念叨着什么东西,江鸿顺耳听了一句,好似是郁清江传了信说明日回山。
易庭之的门则大剌剌地敞着,人好像刚从七长老那回来,正好和江鸿撞上,一个眼神都不屑多给她,目不斜视地进了院子。
约到戌时,江鸿回到自己院前。
虽然崔凛不待见她,但好歹这住处还是原来的住处,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嘴角弯起几不可见的弧度,江鸿拉开院门,方想进去,却见打另一边走来两人。
为首那人没看见她似的,将檐上写有“周”字的牌子摘下。后边那人拂袖一挥,砰地关上院门。速度之快,若非江鸿反应迅速,此刻怕是半只手已被夹断。
拿牌子之人煞是好心地施舍了个眼神给她:“大小姐说了,看到你就心烦。从今日起,你爱去哪去哪,总之不许来这边。”
江鸿:“……”
许是怕她纠缠,那人补充道:“才收完新弟子,东山弟子居也腾不出来空地。”
江鸿:“…………”
前几日还一口一个周师妹,恨不得人人到她面前露个脸,若非沈垂替她拦着,这院门都要给人踏破了。
如今一个个却又唯恐避之不及了,修行没学出个名堂,这变脸的把戏倒学得有模有样,甚是出彩。
再看已经封死的院门,江鸿不禁长叹。
无妨。
为了快些恢复,她忍。
东山去不得,北山留不下,西山是客居,轻易不开,这会子估摸也没人理她,至于南山,殿连殿、梯连梯,一向是用以迎来送往或者办大事的,更找不到住的地方。
数遍五山数百处,也只有一个后山还有可能找到住处。
江鸿研究完地图,侧眸一扫,看到路旁成片成片暗红的花,雪白的花心嵌在六瓣花中央,在黑暗中尤为亮眼。
这花是什么她不知晓,但能看出来,宿风山弟子腰牌上的纹样就是仿着这种花来的。而且她隐约记得这几日每次出门时,都曾看到有小弟子在仔细照料,瞧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应该也能值些钱?
江鸿暗暗肯定,随即拔了一片的花,又捡了几颗好似见人卖过的仙草,将之胡乱捆在一起,直奔后山而去。
后山。
灯火如昼,人声喧哗。
江鸿大字不识几个,连认地图都是刚跟沈垂学的,找不到药铺在哪,只能沿着长街一路走,挨个店铺、摊位挤进去看。
白日里的事似乎已经传开,各人见了她都大为失色,躲得远远的,好似生怕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江鸿因祸得福,无需跟他们一直挤来挤去,走得甚为轻松,但每每进一间铺子,立马便会被赶出去。一来二去,几乎走遍整座后山,手头的东西也没卖出丁点。
眼瞧子时将近,只剩最靠边缘的那间铺子,铺子外什么都没写,旗子牌匾也没挂,在众多争奇斗艳的店铺中显得格外不起眼,江鸿也不抱有希望。
反正是别人躲她,不是她躲别人,实在不行,干脆就睡街上,还省得她费工夫。
江鸿一边叩门,一边暗自点了点头,觉得这主意甚好。
果不其然,门没开。
江鸿舒了口气,转过身巡视长街,思索该从哪边走。
突然,身后嘎吱一声。
江鸿步伐一滞,转过头,迎面撞上一道熟悉的淡漠眼神。
竟是那位余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