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你何事?”
五长老一掌将他打飞出屋子,四下飞溢的刀气甚至飞到窗外。
江鸿忙不迭右脚后退一步,矮下身体,哪知一个踩空,整个身子悬了出去。
她反应极快,翻身一掌拍在地上,顷刻便将身体稳了回去。
再看屋内,刚刚那点细微动静和飞溅出的刀气重合,那两人并未察觉。
五长老刀尖向前逼近太上长老喉头,嗓音中压着怒气:“这是我师尊的刀,你凭什么送给别人?那个黄毛丫头,她也配?”
“千雪刀乃我崔家镇派之宝,一向只交予家主使用,浮儿是崔家少主,将来也会接替她爹的位子,执掌崔家。既如此,我将刀交给她有何不可?”
太上长老捏住刀刃,将刀轻松按了下去,风轻云淡道:“师弟仙去多年,我知晓方圆师侄你至今仍不能放下,可人死不能复生,有些事是无法改变的。”
“人死不能复生……人死不能复生……”
五长老反复咀嚼这几个字,猛地又向前一步,将刀重新架起,咬牙问:“你也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
“崔方圆!你把刀放——”扶着后腰一步一瘸走进来的崔凛大声喊出口,被五长老回眸瞪了一眼。
那眸中不加掩饰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崔凛当即噤声,没敢再说下去。
“再多嘴我就剐了你。”五长老道。
崔凛不由自主地后退。
“计划?”
太上长老两根手指抵住刀锋,不慌不忙道:“什么计划?方圆师侄,你疯了不成?”
“你还在这装蒜,你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五长老亮出一柄断刀。
看见刀的一瞬,太上长老脸色微变,眨眼恢复如初。
五长老却十分敏锐地抓住了那一丝破绽,步步紧逼太上长老,一字一句道:“你以为你将破风融进千雪里,就能让它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能让你做过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崔檀,你未免太异想天开了。我告诉你,我师尊即便是死了,也比你强一百倍、一万倍。”
五长老两手同时挥动,千雪和断刀破风“锵”的一声撞在一起,刀刃擦过刀刃的刹那,一道清风般的气息扫荡出。
自刀上猛射出雪白流星,撞在一处散为烟雾,在半空聚拢,显出一个眉眼凌厉、白衣翩飞的人形。
“……师……师叔?”崔凛瞪大眼睛。
五长老已然红了眼眶,两手一抖,两把刀当啷坠地。他颤抖着手伸向半空中的人影,伸到一半缩了回去,掀袍跪地,声音颤抖地拜道:“师尊。”
那人形仅是一个虚影,看不到他,也无法做出回应,在他拜下去时便随一缕夜风散去。
“这……”崔凛愕然望向太上长老,“师尊,这是……”
太上长老面色不虞,眼中带了抹认真之色。
五长老起身,将两柄刀握在掌中,强忍悲痛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太上长老默不作声地注视他,半晌勾唇而笑,“一道虚影而已,又能说明什么?”
“虚影而已?”五长老不敢置信地喊出声,“那分明是刀魂,是破风的刀魂!”
“人人皆知崔家弟子铸刀时会向其中注入灵识,以刀魂的形态附着在刀上,人生刀生,人死刀断,其中一半刀魂留在刀内,另一半则会附到凶手的兵刃上。崔檀,你怎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若不是你杀了我师尊,破风的刀魂如何会有一半在千雪上?你若不是做贼心虚,为何这四百年来一而再、再而三地贬低我师尊独创的破风十八式,以至于如今山内人人专习千雪诀,而无人精通破风式?还有那些莫名其妙没了音讯的师兄弟、师姐妹们,你又把他们藏到哪去了?”
太上长老又是一笑,提起手臂看似不经意地一抓,直接扣住五长老后颈,将人压到自己面前。
他慢慢收紧手,五长老面目瞬间扭曲起来,大张着口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太上长老抽走五长老手中死死抓住的破风,两指一撵,坚.挺数百年不曾被腐蚀的刀化作一摊铁水,沿地上的竹子缝流进地里,只一息的工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瞎话也好,真话也罢,我说是什么它就是什么。”
“崔枕师弟修炼不慎,走火入魔,以致身死道消,仙盟无不为此惋惜,本座身为其师兄,亦倍感伤怀。至于其他人,崔家不是不讲情面的地方,他们既想走,本座怎能强留?”太上长老丢开五长老,慢条斯理地擦完手指,将千雪刀拿回手中,“恰逢师弟忌日,师侄悲伤过度,一时情急对本座无礼,有情可谅。看在师弟的份上,本座不与你计较。”
“只是师侄,本座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他眯起眼睛,居高临下凝视着五长老,嗓音低了下去:“倘若师侄仍旧不知好歹,本座不介意替师弟清理门户。”
五长老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几乎叫人怀疑是死透了。
崔凛面露不忍,想走近察看,五长老忽而放声笑了出来,慢慢地,声音越来越低,语气中满是落寞:“不知好歹……不知好歹……”
他翻身爬起,将临到嘴边的血咽下,弯起讽刺的笑:“崔檀,你用了四百年的时间,想彻底抹去我师尊在崔家留下的痕迹,可你知道外面怎么说吗?他们说崔家无能,说崔家蠢!放着名扬天下的破风式不练,去练什么破绽百出的千雪诀。”
“你以为你一味地往破风式上泼脏水,让所有人觉得那是坏人道心的不正之术,就能改变什么吗?偷来的始终是偷来的,世人只会记住崔枕,只会记住是破风式让崔家立足于仙盟之巅。至于你,早晚有一天会从偷来的位子上滚下去,我等着那一天到来。”
五长老嗤笑一声,推门走出。
围观许久的崔凛已傻在原地,愣愣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回过神时,太上长老正不错眼地看着他。
“师、师尊……”崔凛支支吾吾地唤,几百岁的人在太上长老面前怕得像是耗子见了猫。
“说。”
“崔枕师叔的事……”
“是真的。”
“为什么?”崔凛失声喊道。
“为什么?”太上长老不禁笑出了声,眼光一凝射向他,“为了什么都不关你的事,你做好你该做的便是。”
“可——”
“可什么可,”太上长老斜飞了一眼刀,将千雪刀抛过去,“浮儿的修为虽不必操之过急,可这真人境未免也太差劲了,你再不用心寻个能辅佐她的,千百年后,你要崔家如何?”
崔凛抱着刀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向太上长老揖了一礼,转身离去。
太上长老身体向后一仰,斜倚在桌旁静了许久,似感叹似自问地说:“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这世上人人都有私心,我亦不能免俗吧。”
后窗下,听完所有的江鸿正打算将戳出的洞填上,就见太上长老侧过身,抽出一个小盒子。
仿佛心有所感,她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紧那盒子,手悄然按在腕边的水瑟上。
咔哒一声,盒子开了。
嗡!
江鸿还没来得及看清那里边的东西,水瑟便不受控地震动起来。
“何方小贼?速速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