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撞!交锋!
暴起的玄芝触手逐一被砍断,一截截断骨落花雨似的砸下。
叶轻扬瞠目结舌地僵住。
纪雨萱缓神半晌才出声:“她真是……”
她自认道心坚定,为求大道,多年来不断找人比试切磋,便是与人越阶一战,也能屡占上风。可她心知肚明,那只是比试罢了。真到生死局,她绝不会傻到找一个远高于自己修为的人去挑战。
更何况,洞明之后,一步一天堑,境界间的差距只会比低阶时更大。她从不曾想过,会有一人疯到以丹元境强杀隐元境。
根根结实粗壮的骨手遇见水瑟,便如断发落刀、草木逢伐,触之即断。生长的速度远远赶不上被砍断的速度,只这一会儿工夫,原本遮天蔽日的触手便被清理一空,拔地倚天的玄芝被削成了独臂将军,孤零零地挺在原地挣扎。
这甚至已经不能说是强杀,而是单方面的碾压。
境界相去悬殊,天时地利均不占优。
可那又怎样?
我既修道,修的便是这份无畏和潇洒!
如此疯狂,如此自信,又如此强大。
纪雨萱说不出评价,只觉蒙于眼前许久的桎梏乍然冲破,犹如洪水决堤,清爽的天地之气冲破迷雾层云,涌入灵窍。她原地盘坐,把灵气引遍周身,将四处堵塞的筋脉打通。
叶轻扬本还在看江鸿,未想身边之人蓦地气息外放,灵气聚拢成漩涡,大有当场突破的意思。
他赶忙退开,左右各瞧了一眼。
一个百岁内的丹元境,能越级碾压隐元境的千年玄芝,另一个在旁边看着看着就突破了……
靠!
叶轻扬狂汗。
这个天才辈出的世界,还让不让人活了??
那边,江鸿手起剑落,平整的剑头如同一根削平了的棍子,直直刺入玄芝正中的眼睛,数不尽的瞳仁化作血水,宛如怨鬼般沿着水瑟攀爬,一息后消失在剑刃中。
江鸿飞身退开,手挽剑花利索收剑。
硕大的玄芝颤了两下,轰然倒塌。风雪散去,骨头堆上,一株血红的灵芝亭亭独立。
若非她放了全身的血让水瑟尽兴、全程压住玄芝,只怕此刻那骨头堆已经变成她的葬身之地了。
跨太多境界果然还是太难了些。
但不管怎么说,至少收获还是喜人的。
江鸿按住颤抖不停的手,连灌了三瓶补元丹,压下胸口翻涌的气息,长长吐了一口气,缓步走近。
轰隆一声闷响,地底深处似有暗流涌动,江鸿心下一紧,莫名觉出一分不妙的意味,即刻伸手。
嘭——
指尖触到玄芝前一刻,地心炸出一个人影,海水喷涌而出。
江鸿连忙翻身一转,避开劈头而来的海水,回头再看,只听来人惊呼一声,将那血红的小灵芝咽了下去,随后栽了个跟头趴在地上。
江鸿:“……”
同她面面相觑的俞寸心:“?”
围观全程的叶轻扬:“嗯?!!”
俞寸心不明就里地扬手,半扯着嘴角,招呼道:“周道友,杨兄,数日不见,我知道这有点突然,但……你们表情怎么这么奇怪……”
江鸿眼神骤冷。
“别!江鸿!”身后,叶轻扬喊道。
俞寸心眼中划过一丝诧异,紧接着便被扼住喉咙。
“你你你你你别动!再动我就砍了!”
江鸿回首。
叶轻扬提剑架在颈上,手都在颤,却强撑着底气道:“我我我可是你雇主,你敢动他,我就死在你面前!”
江鸿淡淡扫了他一眼,刚想回句“随你,把乾坤袋留下”,便听他继续道:“你别想等我死后再拿乾坤袋,我的乾坤袋可是有封印的,倘若我死了,你拿到也打不开!那两万灵石,你一个子都拿不到!”
“……”
忍住,忍住。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两千多年的玄芝,你最好想法子给我弄出来,不然,二十万灵石都不管用。”江鸿咬牙说完,扔开了俞寸心。
俞寸心连眨数下眼,仿佛从这场面中推出了前因后果,他摸了摸脑袋,满含歉意道:“在下之过,事后定会补偿道友。”
说得容易。
江鸿没好气地剜了俞寸心一眼,觉得心口都在疼。
两千多年的玄芝,吃下去少说也能增加上千年寿命,更别提还会精进修为,赔大发了。
说起来……这小子怎的一点反应都没有,莫不是郁清江说了谎?
可那千寻图鉴的记载也那么写,不应该啊……
江鸿思绪百转,正想问,雾气忽起,天昏地暗,转眼间声音、人影全消,唯有水瑟一如既往地陪在身边,发出微弱亮光。
江鸿外放威压,遥遥探不到尽头,她置身在只有漆黑的世界里,四周除了寂静,还是寂静。
江鸿眉头皱紧,忽然目光一射,锁住一个方向。
一道影影绰绰的轮廓从黑暗中显出,身量不高,脚上似乎还受了伤,一步一拐地走出来。
江鸿握紧水瑟。
这段路并不长,那人影却走得极慢,时间一同被拉得极长,沙沙的脚步声一步步踏进耳朵里,不轻不重,却似擂鼓般清晰,江鸿察觉到她心跳漏了一拍。
这感觉实在诡异,没等她思量出个头绪,只听那人轻唤:“小妹。”
江鸿脸上霎时空白一片。
衣衫褴褛的小姑娘缓缓靠近,迎着水瑟亮出的微光,露出一张稚嫩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