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刚还在惊叹那剑气原来就是传闻中的松寒剑意的众人全部呆住,纷纷静了下来。
不明所以的纪雨萱左顾右盼,推了推叶轻扬:“他们怎么都不说话了,照溪城是什么地方?”
叶轻扬干咳一声,压低嗓音解释道:“照溪城是咱们天字榜第一的凌泉剑仙谢寒建立的散修联盟,是如今仙盟众派之首。虽然剑仙他老人家隐世多年,但威名还在,他们不敢惹。刚阿俞使的是凌泉剑仙独创的松寒剑意,他们被吓蒙了,所以就这样了。”
“那俞——不是,丰子俞,他为什么喊林前辈师叔祖啊?林前辈不是天泉庄的吗?”
“这个……凌泉剑仙本是天泉庄向祖师的大弟子,后来不知为何离开了天泉庄自立门户。林庄主是向祖师关门弟子,虽然年纪和剑仙差了上千岁,但论辈分其实是剑仙的小师弟来着。阿俞的父母皆是剑仙的弟子,唤剑仙一声师祖,那林庄主自然就是他师叔祖了。”
纪雨萱了然点头,反复念了几遍“凌泉剑仙”,嘀咕道:“既是师徒,即使自立门户,也不至于起‘凌泉’二字为号吧,天泉庄难道不介意?”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这名号最初是霜月阁的人起的,用来讽刺被徒弟风头压过去的向祖师,跟剑仙本人无关。只是这名号太响亮,渐渐地大家都这么叫了。”
说着,叶轻扬瞄了丰子俞和林行雨一眼,猫起身子,将声音压得更低:“早年剑仙离开天泉庄时,向祖师生了场大气,那会儿天泉庄上下都是介意的。直到四百多年前剑仙再上天泉庄,不知怎的他们就握手言和了。之后两派间虽没什么来往,但林庄主一脉和剑仙一脉的人关系都还不错。”
江鸿一边听着,一边瞅着前头责怪丰子俞的林行雨。
何止是关系不错,这都熟得都快成亲徒弟了吧。
“你才多大,他就把这招传给你,出了岔子该如何?简直胡闹!你不懂事,他也不懂吗?”林行雨气恼道。
“师叔祖放心,以我的修为,暂时还使不出那一剑,方才那是我借的。”
丰子俞捧出剑,林行雨这才发现,那并不是真的剑,而是一柄贴了符纸的戒尺,勉强安心。
那厢,七长老爬回来后便一脸阴沉地凝视着丰子俞,没再主动出击,温自影和五长老也心有顾忌,没敢妄动。
场面再次僵住。
“几位,天风境一行刚结束,在座诸位掌门和弟子们都要休息,不妨先收手,有什么事咱们明日坐下来慢慢谈。这样打成一片,岂不让人看笑话。”林行雨道。
“有什么好谈的!”七长老寒着脸,“照溪城如何,凌泉剑仙又如何,杀我徒儿,难道就因为他是凌泉剑仙的徒孙,便要我忍气吞声,要我那徒儿白白丢了一条命吗?即便是凌泉剑仙亲自来,也不能这样不讲道理!温兄,你说是不是?”
温自影倒不似他那样激动,稍加思量后道:“林兄和崔兄皆言之有理,不若咱们先放其他人离开,再慢慢解决这事,总好过——”
“放什么放?”七长老压根不接话,斜着眼意有所指道:“依我看众位都在才好,有些人总不至于强词夺理、歪曲事实。”
林行雨轻笑一声,“公道自在人心,崔兄不愿私下解决,林某自不会逼迫。但崔兄听信一人之言,未免有些武断,是否也该听听这几个孩子的说法。林某不才,比不得谢师兄,但不论怎么说小俞都是我的徒侄孙,崔兄若不明真相便要定他死罪,纵使林某答应,林某的剑也不能答应。”
“你!林行雨,这是宿风山,你别太过分!”七长老道。
“正如崔兄先前所言,不论这是哪,做事都得讲求依据,断不能任人一张嘴颠倒是非黑白。”
七长老怒极,便要破口大骂。
“放肆!”
忽然,骇人的威压自崔家正中荡出,千尺顶上万籁俱寂,空气凝结,白玉桌和椅子猝然崩裂,各掌门作鸟兽散,从高台上跳下。
半空中一人衣衫染血,踏着浮云黄沙,一步到了近前,举手投足间隐隐散出的气息让林行雨都不觉惊心。
竟是多日不见的太上长老!
五长老瞳孔骤缩。
江鸿亦眼神一暗,念及那日窃夺碎片,手中不自觉握紧了些许。
“林小子,几百年不见,你何时如此狂妄了?”
太上长老忽略一旁神情阴郁的五长老和略显激动的七长老,威压倾泻在林行雨身上,“崔家办事还轮不到你们天泉庄干涉。”
林行雨顶着威压,没有退让:“前辈容禀,晚辈并非要干涉崔家之事,只是七长老仅凭一人之言,便要杀我身后这些孩子们,岂非蛮横?怕只怕说出去,别人要以为崔家以大欺小、仗势欺人。”
“哦?”太上长老手指一动,将七长老提到台前,“崔溟,此话当真?”
“师伯,是那几个孽障杀我徒儿在先,尘无峰大弟子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
“尘无峰?”太上长老扫了眼温自影,冷哼一声骂道:“不上台面的东西。”
温自影脸色霎时难看。
七长老变了表情:“师伯,您——”
“崔溟,崔家何时沦落到要去跟这种旁门左道搭交情、攀关系的地步了?”
被人扫了脸面的温自影怒极反笑:“看来宿风山并不欢迎尘无峰。也罢,尘无建派不过三百余载,穷家薄业,自然比不得崔家席丰履厚。崔兄,恕不奉陪!”
说罢,他拂袖而去。
“师伯!”七长老倍感不妙,焦急道:“不论尘无峰如何,这几人杀我徒儿乃是事实,师伯难道不闻不问?”
“蠢材!”
太上长老一耳光扇过去。
“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还在这替别人出头!”
七长老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到底,你不就是怕谢寒找你麻烦吗?”
“你不敢,自有别人敢!”他踉跄着站起身,扫过在场之人,将滚在喉咙边的话咽回肚子里,飞身离去。
太上长老面上黑青,强压着怒火,转身瞧见躲在后方的崔意浮和被她扣住的郁清江,心念电转,大抵明白了眼下是何状况,缓和面色,近乎温和地唤:“意浮,过来。”
数日的委屈与压抑有了着落,崔意浮跪倒在他脚边,声泪俱下:“师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