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找了人来将她拉走,她不愿,村民被闹得烦了,眼见解昕如约而至,怕拖太久惹得仙人不快,便动了粗。
曲银灯摔在地上,侧目看见解昕远远地冲她笑了下,召出上百个纸人。
一道血花飚出,上百个纸人冲进人群里,单方面地屠杀着无力的凡人。
哀嚎声响彻山野,曲银灯跌坐在混乱血海中,泪水与血水糊了一脸。她捂上耳朵,捂住眼睛,想要隔绝这个世界的一切,却都是白费功夫。
最后,她挖了自己的眼。
疼痛麻痹了心灵与肉.体,她绝望地躺在地上又哭又笑,堕入无边黑暗。
村子人不多,解昕几乎没怎么出力便将所有人杀了个干净,临了他还惬意地擦了擦衣摆处溅上的血迹,走到曲银灯跟前,把人提了起来,看到一块莹莹发亮的玉握在曲银灯手心。
解昕尝试着掰她的手,却没有掰开,曲银灯像抓着自己的命一样抓着那块玉。
解昕啧了声,丢开她,命弦环把人带回去。
曲银灯再醒过来是三天后,她眼睛瞎了,人也丢了魂,什么话都不说,饭和水也不进,直到解昕伸手要拿她的玉,她才垂死挣扎似的动了动身子。
解昕收回手,跟她交代接下来的计划,但曲银灯只是听,一丝反应都没给。
解昕也不急,慢悠悠地说了一句:“瞧你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倒似是我逼你的。曲银灯,你别忘了,是你自己先答应的,我不过是帮你报仇罢了。”
曲银灯面无血色地咬着唇,浑身颤抖,想叫他别说了,却又张不开口。
“人都死了,再装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给谁看,你倒不如好好想想,到底还要不要做下去。我可提醒你,走到这一步,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曲银灯知道他的意思。
人都死了,她做不做都已经挽回不了了。
她还是跟解昕去了解家,按照解昕教的在祭天时亲口指认解晓,气得解家家主当场吐血,指着解晓大骂不肖。
解晓欲要辩驳,却被解晖——他二人的亲弟弟三言两语堵了回去,最终被人关进禁地。
两日后,解晓死了。
死因不知,但解昕带来这个消息时,曲银灯并不觉得轻松,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她只觉得心里空了一块,整个人好似漂浮在半空里,不上不下地挂着。
她问解昕何时能走,解昕没有给答案,叫她多休息,随后便离开了屋子。
接下来的几日,解昕每天都会来,对她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体贴得让她不安。
某天,曲银灯再也忍不住了,问他为何迟迟不放她走,解昕轻声笑了许久,终于将意图说出。
他想要那块玉。
曲银灯不明白其中原因,但这玉是向玉瓶的遗物,她绝不可能交给别人,便咬死不松口,以致被解昕囚禁在屋里,出不得房门半步。
弦环仍旧在她身边,无声地陪伴着,照顾她一切起居。
再后来某日,解昕请了位名叫洛渺的姑娘来,不知缘由地到她跟前晃了两次。
那姑娘许是看出了什么,在解昕出去时悄悄问她,是不是得罪了解昕,需不需要帮助。
曲银灯失了眼睛,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觉得这人身上有种让人十分亲切的气息,她忍不住想哭。但她还是摇了摇头,态度疏离,回绝了洛渺伸过来的、可能是希望的援手,让弦环送人出去。
当日夜,曲银灯心里堵得难受,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摸出那块玉贴到心口,在窗子前坐了一夜。天将破晓时,她将血滴到玉上,亲手砸了它。
弦环想要拦,被她阻止了。
曲银灯说,她想向玉瓶了。
向玉瓶走前告诉她,如若有一天她真的想念他了,就将这玉砸了,他会陪着她一起。
生命这件事,她努力过了,现在,不想再继续了。
于是这日天光大亮后,解家家主的死讯传出,解家长老带人将她扣住,她一句也没辩驳,任由这些人把她关起来。
一日后,天应该是蒙蒙亮,空气中还有一丝湿润的味道,晨雾打在脸上,像母亲亲吻她的孩子一样温柔。
她被架到那张看起来一戳就破的绣帐上,薄薄的纸盖在身上,一滴肮脏的血滴到眉心钻进骨头里,啃食着属于她的一切,意识逐渐模糊,她痛快地笑着,听到周遭诅咒般的念词。
念的什么她不清楚。
但也没关系,她这一生,本就过得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