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助理羞赧一笑:
“还没结婚,不过已经订婚了。”
穆盛洲表情不变,淡淡敲打道:
“我不希望你们的项目被个人感情左右,我一般不投夫妻公司,希望你能明白我选你们的考量,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女助理立马直了直背脊:
“非常感谢您,穆总!”
穆盛洲视线下移,冲何助理道:
“给她个创可贴。”
女助理茫然,何助理见到穆总眼色,立刻从公文包的夹层里掏出一小块医用创可贴,递给女助理,提示道:
“高跟鞋。”
女助理连忙双手接过:
“谢谢,谢谢穆总,谢谢何助。”
她礼貌得体地向二人道了别,捏着创可贴,匆匆走了。
目送她离去,穆盛洲似乎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穆总?”何助理的声音打断了他,“您要接的人呢?”
直到此时,穆盛洲才觉室外寒凉。
她竟然在这里等了那么久。
穆盛洲穿的衣服当然轻薄又保暖,但他几乎不需要到室外来,所以没戴手套,也没有围巾。
冷风不长眼地往袖管和领口里灌。
他浑不在意地掸去打湿袖管的水珠,像掸去一片尘埃:
“人不在,我们走吧。”
身后有脚步踩着湿透地面,哒哒哒地匆匆而来,他缓缓闭了闭眼,有所预感一般转身。
辜苏就在他身前几步停下,止步于写字楼大门前的台阶之外,头上脸上,眼睫上,都沾了雨水。
她整个人都裹在厚厚的羽绒服里,但廉价羽绒服里塞着的是棉絮和鸭绒的混合物,不但累赘,也不保暖,所以她依然冻得缩手缩脚。
“有事?”
他瞥了眼她冻得通红的鼻尖,没叫她进大堂来,只站在写字楼门口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几级台阶之下,缩着身体的女人。
她手中塑料伞已经没了,不知是被风吹跑,还是撑了两年,终于坏掉了。
她急匆匆地低头,用冻得僵直的手指在手机上打字,小心翼翼爬上两级台阶,将字体放大,高高举给他看:
【穆总,我想辞职,但是徐总让我来找您。】
穆盛洲面上露出讥诮凉薄神色:
“他才是你的直属上级,你来找我提辞职的事,这叫越级上报,职场大忌,懂吗?”
辜苏有些干裂的嘴唇无措地张张合合,只能讷讷写道:
【可是,可是他让我来找您】
写到一半,又赶紧删去,改成了【是我想来找您】
她下意识想把徐泾的关系撇开,好叫他从越级上报这件事中洗清嫌疑。
穆盛洲垂着手,漫不经心垂眼看她,等着看她是否还有其他话要说。
她似是被寒风呛着了,捂住嘴,缩着肩膀咳嗽一两声,才继续打字:
【我想跟您商量一下合同上违约金的事情】
穆盛洲垂眼看她,对上了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她其实很少表达自己的意见,通常是他让她做什么,她就去做了。
陪客人喝酒,忍下同事给的委屈,不许她再提涨工资的事。
她能做的,会努力做到最好。
不能做的,拼了命也会办到。
只要楚沉这个“饵”还在监狱里一天,她就任他拿捏一天。
她不会反抗,不会求饶,不会偷懒,更不会逃跑。
像是个能无限承受压力的气球,叫他满意。
所以他习惯了命令她去做事,而不是反过来倾听她的诉求。
“合同是你确认过签了字的,到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想辞职,就给五十万违约金,我放你走。要么,就把剩下的两年做完。”
穆盛洲没打算给她怜悯。
她咬紧嘴唇,在他即将转身时,展示给他最后一行字:
【你恨我,是不是?】
穆盛洲盯着那行字,眼底泛起薄薄血腥气,面上不动声色,思绪已被这短短几个字,牵扯进那段暗无天日的往事。
须臾,他扯了扯唇角,勾起个没有笑意的冷笑:
“我以为,你早该发现的。”
怎么会有人这么笨,被针对了八年,才来他面前问这后知后觉的一句话。
【为什么?】
她问。
为什么?
为什么恨她,为什么折辱她?
穆盛洲向前提步,一级,一级,迈下台阶。
锃亮皮鞋踩在湿漉漉的大理石台阶上,镜面般光滑的薄薄积水,倒映出铅白云层。
雨水纷扰,搅乱地面上二人倒影。
最终,他站在平地上,与她对视。
躬身,视线一寸寸扫过她冻得发抖的脸颊,哑声道:
“你想知道为什么?那就跟我去一个地方。”
何助理忙着为他打伞,怀中忽然被他扔了把车钥匙。
男人面色沉肃,说话时,视线依然定在茫然无措的辜苏脸上:
“何助,按原计划,下午去宁山墓园。带上她。”